世俗烟火137

七七年,是个特别的年份。

这一年,开颜二十二岁,都说是老姑娘了,可金家还是一样,并不是急着给开颜找对象。人家不敢跟孩子奶奶说,觉得爷爷奶奶一手带的这种孩子,怕是老人舍不得。

于是,话说到小蝉这里,“你们实在不能这么留孩子了。这孩子跟她小姑还不一样,她小姑像是她这么大的时候,那都读完大学当干部了……”

“我们叫开颜以后会跟她小姑一样的!”干嘛呀?我们家孩子在我家把日子过的挺好,嫁出去是能有好日子还是咋的?怎么想的?她爸那职位,她找个好对象难吗?急什么?不嫁是不合适,合适了……我家孩子又不傻,不知道争取?

这话把人给怼的,您瞧瞧,这不是好心吗?不是替你家老姑娘犯愁吗?

‘老姑娘’压根不用谁犯愁。

这一年,开颜参加了高考,被ZY美院录取,开年就得去京城报道。

也是这一年,十七岁的霜天也参加了高考,她考上了京城的师范大学,开学时间都差不多。

同一年,长缨在京城参加高考,考上了公安大学。他十六岁因为农场的运动会投掷拿了个第一名,把他安排在保卫科,农场中没人觉得开后门走关系。

为了叫他顺利跳出农场,他爷爷促成了全县各单位运动会,他在射击比赛中拔得头筹。之后又去参加了地区的运动会,一样是射击冠军。

十八岁那一年,顺利的从农场的保卫科,跳到了公安部门。

二十一岁,他父亲工作调动,怕他被戏剧团的姑娘纠缠,将他迅速调离,安排到了银行的保安部门。一年之后,他参加考试,再次考回了公安大学。根据他现在的户籍,毕业后必然分配到京城,这才真的算是扎根了。

还是这一年,农场的喜讯频传。农场的孩子几乎没有在外面闹腾的机会,全圈在学习班学习。他们有一半时间学习M选理论,一半时间参加劳动实践。

农场搞养殖,那就去学怎么养殖。这养殖是一门学问,怎么喂养是科学的。这里面就牵扯到很多知识。比如,溶液配比;配比计算;药品、化学品的应用。

然后农场的福利分配,总共有多少量,多少人。什么人按等级又该怎么分。打着叫他们监督的名义,安排

煕緋

这些具体的事务。又参与奶粉、干菜货物的进出,成本的计算。

他们用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当从实践再回课本,然后就发现其实更好理解,也更简单。

语文的识字、语句、作文,在阅读的时候培养了。

政治这个科目,也在读伟人的著作和报纸上得到了提升,怎么答都不会偏。

这两门只要拿了绝对的高分,剩下的只要不答零分,这成绩就不会太难看。

果然,有三十五个考上四年制本科,有八十三个考上三年制大专,有一百零八个考上本省的中专中师学校。

积攒了十年的大大小小的孩子,在这一年里全都爆发了出来。还有好些没去考,那是因为早早的结婚有孩子了,在家好好上班,哪有心思去考学。

要知道,中专出来那都是干部编制。这意味着什么?

整个县,除了农场之外的全部公社和县城加起来,一共才考上八个,还都是中专生。这么一比就知道农场这个成绩意味着什么,那真的是放了个大卫星。

谁不说农场的领导明智呢?一时间,鞭炮声大的,震动的何止是一个县?

就像是隔壁的美美,鲁立跟王友的那个闺女,这个孩子考到省城的农林大学,当年鲁立没考上,鲁正儒有多遗憾!而今美美一考上,那真的是老怀大慰。

美美给高迪擦眼泪:“我想留校!等我毕业留校了,接你跟姥爷去省城。”反正也退休了,咱就别打搅我妈跟我孙叔过日子了。

高迪怎么能不安慰?

她跟桐桐说这个时候,说起来还是又高兴又心酸。

桐桐知道高迪的意思,省城的农林大学,金寿和枝芳有关系,枝芳她父母更有关系,她就笑:“这话还用你交代!在心呢。”

回去之后,鲁正儒抱怨高迪:“你就不该去问!等毕业的时候看看成绩,看能不能张的开这个口。”

“也没说留校非得是老师!实验员这行不行呢?我觉得也是行的嘛!没有专业能力,就走走行政岗位,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这个人!”

两人在隔壁拌嘴,桐桐在后院能听见。其实,这一届的本科毕业,好单位强呢!农林业部门要人家人家都未必去!留校更是学校巴不得要,只要人家肯留。高校老师清贫的跟啥一样,哪还要走关系?

她只笑,没言语,那是几年之后的事了。走一步看一步嘛!这一年,农场交给地方,但不归县管,直接归省管。还将屠宰场肉联厂全部划归农场,农场的级别和规模上去了。

桐桐想留农场的,没留成,农场归四爷管,级别是正厅级。

而桐桐被返聘,参与筹建家禽家畜繁育中心,隶属省农业厅,享专家待遇。

这消息下来的时候,高迪就‘嗐’了一声,跟美美说:“放心去上学,毕业了找你林奶奶。”不用找金家得亲家,你林奶奶就是专家待遇。她那交际能力,去省城开几回会,这系统里就没有她不熟悉的人,“回头她怎么安排你怎么听。”

美美把去核的枣一端,颠颠的跑过来,“林奶奶,我来巴结你了。”

桐桐就笑,指着厨房的方向:“行!有诚意,放灶台上,今晚我熬粥用。”

这边美美还没回去,鲁立又进了大门,端着一盆剥好的核桃仁:“林姨,我来巴结你了。”

桐桐:“……你们真是亲娘俩!”她说美美,“去接住你妈呀!你金爷爷爱吃核桃糖,给我放案板上,我得空了好做糖。”

鲁立抱着个小子,是她跟孙平生的老二,还不到一岁。连生了两个小子,刘南生又常不在家,美美跟着姥姥、姥爷,两家中间就夹着个自家,相互都能照看。所以,两口子过的很和顺。

刘南生也不急着管孙子,反正高迪退休了,在家闲着呢,孩子都归高迪管。她跟桐桐说:“不是我不想看,我就想着,孩子都给姥姥带,美美能跟两个弟弟亲近。不要弄的孩子像个外人一样。跟我亲近不亲近的,这没啥?我能活几年。只要跟弟弟亲,对孙平就远不了!这才能真的成一家人。”

那还有啥说的?桐桐做中间人,把话给高迪一露,这才是两好真的合了一好。高迪带孩子,鲁正儒的专家待遇工资高,补贴高,这些都花到哪去了?还不是全花在三个孩子身上了?

两人劳心劳力,贴上工资,可还是感激刘南生,于是,对孙平那真是好。

晚些的时候,小如来了。

她现在管着后勤厨房,几乎不亲自下厨了。结果进来一看,她的心都差点跳出来,自家爸扶着梯子,自家妈站那么高,去取吊在上面的东西。

你说这俩老头老太太的,这是要吓死谁?要是摔了可怎么办?

开颜不在,可对面就住的是金喜,连竞天都十来岁了,整天淘的上房揭瓦,爬树钻沟的,叫孩子上去也行呀!非自己上去。

她还不敢喊,等自家妈稳当的下来了,她才跳脚:“啥要紧的东西非得自己上去?您是藏着金条怕丢了?还是藏着银元不敢叫谁知道?”

说着,就站在院子里喊金喜:“你干啥呢?住在跟前叫爸妈爬高沿低的。”

四爷看桐桐:“……”窜呗!我说算了,你非上去!再窜一个呗!早说了,你就是只猴,也是只老猴了。小猴崽子没一个敢叫你上去的。

金喜和小蝉吓坏了,大姐责备他们都不敢辩解,先看老爹老娘咋样。

桐桐:“……”不窜了!我以后半夜自己爬。真是的!人一老,啥自由都没有。他们开始跟管孩子一样管他们。

稍微吃的辣一点,小如就没收了:“伤胃。”年轻的时候都不贪嘴,咋上了年纪了,这么贪嘴呢?

桐桐直砸吧嘴,有没有可能现在的饮食丰富起来了,我就想吃这一口了呢?

但没收了之后,第二天弄了牛肉回来,“妈,这是在单位上冻好,给你切的羊肉卷,今儿给你弄点酸汤肥牛,成吗?”辣都有个限度,你那个太辣了。

桐桐从善如流,这个也确实可以!也想吃了。

她和四爷没把这个事当事,但是小如还是给京城和隔壁县打了电话,这个事得管,不管着他们可放纵了。

他们相互之间商量,最后牡丹就说:“开颜和霜天开学就来上学……”

“孩子放假住我单位上的房子。”小意分的是三居室的房子,足够老家来人住。父母一间,剩下的男一间女一间,怎么都够住的。开颜和霜天都是大姑娘了,周末住军医院的家属院,安全又放心。

牡丹就不争抢这个了,只说:“要是老四和小蝉愿意,我想把竞天的户口挪到我跟你大哥名下,把孩子接来上学。”

金福:“……”并没有跟我商量。但人家要接的是自己的亲侄子,说什么?

“竞天不小了,孩子上学,回来吃个饭,需要管啥?京城的教学条件就是更好……”说着又低声说,“录取率也高。”跟单位上同事聊,咱也知道的多,“就说当年是我生的,身体不好,报给自家兄弟养着。现在想给孩子把孩子迁回来,能办!”

单位上好几家,都给老家的侄子外甥的弄到京城了。

“金喜和小蝉也能空出时间,照看爸妈!”

枝芳就说:“那我俩的补贴高,孩子的开销我俩负责。”别说小蝉不乐意,只怕不要她管孩子,她能乐的蹦高。

是的!才一说,小蝉就说:“这有啥要考虑的!过了年就送去。”大嫂说是她生的,那就是她生的,管大嫂叫妈都成!他大伯、三伯还有小姑都在京城,能亏了他?

就是他没出息,都有人给他把路铺平,我可省了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