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天的非洲分部告警接收系统出现了问题，事实上接收故障早在一个月前就发生了，非洲分部也确实上报了这一问题，并申请了总部配发维修部件换新处理。”
“什么？接收故障？”
史塔克给出的答复令鸡窝头董事当即一脸懵逼，愣是眨巴了两下眼睛这才慢半拍回道。
“既然是早在一个月前就发生了，也上报申请维修协助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修好？这难道不是有大问题的吗！？”
鸡窝头董事可能自以为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可史塔克接下来的回答却更令其当场无语。
“因为负责红外预警卫星系统的实验室和生产线，目前全都处于停摆状态。”
“自打政府换届以后，我们原本中标的下一代红外预警卫星系统项目，就一直处在被五角大楼叫停审查的状态，这是防长亲自下的命令。”
“考虑到项目成本超支和资金链周转困难等因素，我们不得已暂停了这一项目，目前还处在观望状态，期望五角大楼后续能解除项目冻结结束审查。”
“所以——”
稍一耸肩的史塔克无奈总结道。
“我们目前并没有能力，为非洲分部生产并提供所需的维修换新部件，这是当下的客观现状所导致的不可抗力因素。”
“非洲分部提交上来的初步调查报告中也强调，地面接收系统的故障待修、一直处于离线状态，是导致本次事故的主要原因。”
“加利特声称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接到过任何预警信号，还是导弹落地，从首都城外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后，他才意识到一定是出事了。”
“......”
鸡窝头董事原以为是揪住了非洲分部干坏事的尾巴，结果这尾巴一直顺着往前摸，嘿，怎么他娘的还摸到了自己的屁股上来了，合着这锅不该非洲分部背而是该总部背上呗？
没等鸡窝头董事回过劲来说些什么，另一名女性董事已有些激动地连声追问。
“将军，我是否可以将你刚刚所阐述的情况，理解为未能及时预警的过错在于总部，而非非洲分部呢？”
“这——”
第一次手握议事权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说话必须得先三思后开口的史塔克，足足过了5秒钟才回道。
“我没有试图把责任归咎于总部的意思，只是想说明导致问题的不可抗力客观因素，确实是在我们总部的管辖范围内发生的，仅此而已。”
精神状态是一个赛一个傻眼的董事们都懵了，一时间是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愣是不知道接下来说啥是好。
最后还是那位本身就拽得不行的“皇太子小伙”，颇有些跋扈地打破了沉寂。
“要我说这不重要，诸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素。”
“既然事故是发生在非洲分部的辖区范围内，那总部就应当立刻启动问责机制，不能再拖了！”
“我主张立刻召加利特和斯蒂文二人回总部述职、接受调查，我可以用我的生意信誉打赌，这两个人一定是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的！必须严肃处理！”
“皇太子小伙”的叫嚣话音未落，已经有一会儿没发言了的瑞贝卡女士直接张口回怼。
“说话前能不能先仔细思考思考，不要提不切实际的建议好吗？”
“就连对军事不甚了解的我都知道，大规模的导弹轰炸必然是敌人大举进攻的前奏，用军事术语说这叫——”
“叫——”
话说一半突然卡壳忘了词儿，这可整得官拜首席执行官的瑞贝卡好生尴尬，早知道就不硬装这个逼、扯什么专业术语了。
还好身在一旁的史塔克中将挺长眼色，眼见瑞贝卡犯难赶忙主动帮了一把。
“叫‘火力准备’，长官。”
“呃——是的没错，就是火力准备。”
把短暂的尴尬强行掩盖过去的瑞贝卡赶忙继续道。
“敌人大规模的火力准备不是即将进行、正在进行，而是已经进行完毕并取得了不俗成果了，事实就是如此。”
“这种时候你居然想召回加利特和斯蒂文，我不理解，难道真的想把我们的非洲布局输得一干二净吗？”
“法克！”
有点火气上头的“皇太子小伙”也不甘示弱，当即拿出顶级财阀第一继承人的傲慢顶了回去。
“不就是想说少了他俩没人主持非洲大局吗？这有什么难的？总部这边这么多人才储备，我们有的是上校甚至是将军，既然这么重视非洲布局，那直接空降史塔克下去替换掉斯蒂文不就可以了吗！？”
噗嗤——
“皇太子小伙”此言一出，别说是身为未来科技公司“军装一号”的史塔克本人作何感想，就连一旁某位准将退役的董事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这有什么好笑的！？”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了什么但依旧嘴硬，得到的回答则是那位准将退役董事的笑着一抬手。
“还是请史塔克来解释吧，他才是这里最专业的人才。”
“谢谢。”
接过话语权的史塔克稍一点头致谢，紧接指出了“皇太子小伙”刚刚的发言有多么离谱。
“指挥一场战争并不是某种商业行为，单纯只通过抽象、片面的想象与理解，完全无法做到稳操胜券。”
“在实地考察并了解真实的战争环境之前，没有任何一位指挥官在遥远的地球另一端、坐在电脑前手握电话，就敢打包票说自己能够赢得胜利。”
“总而言之，这需要时间，任何一位指挥官，在以谋求胜利为目的的前提下，去接替一个统揽全局的指挥岗位，都需要时间来完成相应的胜利准备。”
为了让自己的阐述显得不是那么抽象、不是那么晦涩难懂，更加的便于理解，考虑再三的史塔克还是决定举例来说。
“请原谅我列举一个可能不是那么符合我们意识形态的例子，长官们，但这确实很有必要。”
“如果抛开人为塑造的认知因素不谈，二战以来最成功的教科书级临危受命战役，我认为有两场，且都是由同一位俄国指挥官所创造的——朱可夫，分别是莫斯科战役与斯大林格勒战役。”
“那么朱可夫是以直接空降接替的形式去赢得胜利的吗？答案是否定的。”
“在莫斯科战役中，朱可夫在德军兵临城下、最势不可挡的阶段临危受命担任指挥；在斯大林格勒战役里，朱可夫同样是在德国人唯一一支号称‘可以向天空发起冲击’的最精锐野战集群压境下，被委任去统筹全局。”
“而在赢得这两场足以载入史册、也拯救了俄国命运的胜利之前，朱可夫用充足的时间去实地考察了战场，细化到甚至每一条战线、每一处阵地，与己方的指挥官、甚至士兵们促膝长谈，详细了解了每一个团、营，甚至是连队的具体情况。”
“同时将战场的轮廓以亲眼所见的形式刻画在脑海中，这让他无比清楚真实战场上通往胜利的那个关键点究竟何在。”
“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我们现在最缺少的也是时间。”
“现代战争的形态远非二战时期可以比拟，确切地说，我们现在只有比朱可夫当年更少更紧缺的准备时间，却要面对比朱可夫当年更加恶劣的战场环境、更强的敌军打击手段与推进速度。”
“这种情况下，恕我直言，现在换掉斯蒂文，空降任何一个没有非洲分部经验的指挥官下去，都不一定能赢得胜利，但却一定能让听到这一消息的敌人狂喜不已。”
啪——啪——啪——
史塔克这边话音刚落，方才那位向他移交了话语权的退役准将董事，已经带头鼓起了掌、很是钦佩。
“这正是最关键的点，诸位，史塔克将军说得一点不错。”
“即便是在商业上，我们尚且知道在一家公司经营困难的危急时刻，直接空降一个对这家公司毫无实际管理经验，只是通过刷视频、看手机来线上了解的人去统领全局，去尝试带领这家公司通往胜利，是多么不切实际的一件事。”
“史塔克将军正是因为尽职尽责，才能在这种场合下说这种话的，我们应当尊重并充分考虑才是，这是我的一点个人意见。”
要是单一个“粗鄙的武夫”跟自己抬杠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连其他董事也跳出来明摆着说自己的不是了？
不是，这剧本不太对吧哥们。
确实是不怎么懂军事，但却固执傲慢地认为自己与生俱来就有“领导军事”的权力，是高高在上的支配者，依旧嘴硬不已的“皇太子小伙”再次不甘说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是，总部调查团已经死了个精光，而且是两次了，两次！甚至连我们派过去的‘影骑兵’们也一并殉了葬、全员阵亡！”
“我只想让该对这一切负责的人站出来负责，这是规矩！是公司员工该遵守的制度！”
“结果呢？回答我的只有no、no，以及no！再这样下去是人都会考虑撤资走人的，不是我不想玩，而是这游戏已经没法玩下去了！全是‘no’的游戏怎么玩，有谁来回答我！？”
说是有人故意抬杠明显不至于，但凡能坐在这会议室里开这会的人，可以说没有一个是不想解决问题、利好未来科技这家公司的。
之所以能搞成现在这种尬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局面，本质上还是能力不足以实现目标野心而导致的。
日落西山的未来科技现在就这点水平，政治政治失势，经济经济不断受挫连资金链都出了问题。
军事军事变卖资产、削减乃至是关停产能，还摊上了愈发严重的总部与海外分部内斗之乱，工具箱里可用的工具早就已经不剩多少、几乎见底了。
就这，坐在这会议室里的人，还在以“如何守住非洲大盘不丢”为出发点，讨论如何才能赢。
那这要能讨论出个有建设性的成果还真就活见鬼了。
就好比你不能拿着一把柯尔特m1911去讨论核武器的毁伤后效，这不现实。
这不叫集思广益，而叫“后现代抽象行为艺术团体表演”。
“所以——即便是发生了总部调查团全员身亡这种事，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们依然不能把非洲分部怎么样，一切都依旧保持不变，对吗？”
“......”
那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就是揣肚子里没人说，现场表演“不说那就是没有”的现实困境，终究还是被某个憋不住的董事给说了出来。
虽然现实很扭曲很让人难以面对，但就像“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崩坏，也不可能是你不说它就没在发生一样，客观现实是不以未来科技董事会这帮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在一片寂静之中，到头来还是眉头都拧成了麻花状的瑞贝卡主动开口。
“也许——还有别的办法，仅仅只是个提议，我们是否应该考虑与敌人和谈了？起码，这能最大化保留住我们现阶段已经到手的利益。”
“和谈？这——”
一听这话的一众董事们直接哑口无言、错愕当场，毕竟从公司成立到现在，未来科技就主打一个“一心只玩零和博弈”。
认定不论是商战还是实战，都只有“输家”和“赢家”两种结局，不可能有除此之外的第三种存在，更不可能有什么合作共赢。
至于跟敌人和谈共存？
那这就更扯了，我可是要么得弄死他、要么把他当狗养的神选支配者，你却要我跟他在同一张桌子上平等共存？这开什么玩笑！？
“我明白，可能有很多人不认可我这个提议，甚至现在就在心里暗骂‘这婊子一定是疯了，才会说这种胡话’。”
“但我想请问诸位，现在除了和谈以外，还有其它什么更好的选择、更有建设性的意见和方案，是能为公司最大化保留非洲利益的吗？”
“如果有，请不吝赐教，我凯瑟琳·瑞贝卡在此洗耳恭听。”
“请时刻记得，我们之所以坐在这里，是为了拿出一个起码具备可行性的方案拿下去执行、去解决问题的。我想时间对于在座所有人来说都很宝贵，不是吗？”
瑞贝卡这话说得就很直接了，通俗点讲就是“你要觉得我不行，那你行你上，不行别逼逼”。
嘴上虽然不说，可实际心底里一个赛一个的恐惧失败的大资本家们，这下全都鸦雀无声说不出话了。
但凡能有其它办法，但凡工具箱里还有其它可用工具能解决问题，谁他妈愿意坐在这儿浪费时间而不是去赚大把的美元？
眼见偌大的会场过了足足一分多钟，竟无一人跳出来反驳自己。
打心底里不想承认，但也确实到了不承认不行地步的瑞贝卡彻底明白，未来科技大势已去的转折点已经从此刻开始，徒留叹息一语。
“那么就做吧，无论最后执行与否，起码先准备个谈判预案出来。”
“我会安排相关人员与部门尽快去处理的，最新的进度会以线上形式实时发送给各位，请及时查收，如有任何意见和建议也欢迎随时与我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