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誉王坐上回府的马车,便打开了手里的锦盒。只见匣子里装着一块黑白相间的银狐皮,色泽光润,毫无一丝褐色的杂质。他伸手抚摸上去,狐皮的毛发细软顺滑,显然极为名贵。

只不过前年冬猎,靖安帝给的奖赏里头,并没有狐皮。

誉王不由得冷笑一声,如何不明白三皇子的心思呢?

当年他为了给靖安帝猎一只银狐而失踪,靖安帝为此派了不少士兵去找他,事情闹得极大。

除了靖安帝和凌贵妃之外,再无第三个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只知道靖安帝和凌贵妃是在山洞里找到了他,那时的他被野兽咬伤,身上没有一块好地儿,差点丢掉了性命。之后便停学养伤,调养了好几年。

不少人猜测,他不单单是被野兽咬伤,恐怕是遇到不可告人的事儿,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否则,寻常的皮肉伤,至多养一年就能好全了,何至于养了三年呢?

如今,三皇子却自作聪明,试图用一块狐皮刺激他。

马车抵达誉王府,誉王拿着锦盒下来,径自去往主院。

一进屋子,誉王瞧见赤狐毛绒绒地躺在阔榻上,心底那股子郁躁之气愈发汹涌。

赤狐听到了动静,抬头朝门口望过来,当看见誉王的时候,两只耳朵立时耷拉下去,毛发一根根竖起来,重新趴回去,两只前爪子搭在脑袋上,似乎这样誉王便发现不了它了。

誉王“啪”地一声,扔下手里的锦盒,朝阔榻走过去,伸手揉一揉赤狐的脑袋,随后又拎一拎它的后颈皮。

这个举动在赤狐看来是带着警告,它嘴里发出一道低沉的“呜呜”声,似乎有点不情愿地放下爪子,用脑袋轻轻磨蹭着誉王的手掌心,撒娇的“嘤嘤”叫着,扭动着身子,露出柔软的肚皮,眼巴巴地看着誉王。

誉王垂下眼帘,瞧见赤狐圆滚滚的肚皮上,长出一层细软的黄白绒毛,覆盖住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不知道过了多久,誉王抚摸了一下赤狐的肚皮,隐约觉察到它在发抖,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也泛着水光,仿佛害怕到了极点。

一时间,这双湿漉漉的眼睛,竟然与在山洞里被他救下的广宁公主的眼睛重叠在一起,誉王顿觉索然无味,心底因着那块银狐皮带来的躁动,却是奇异的消散了。

他不再理会赤狐,净了手,去处理公务。

“叩叩——”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外传来随从的声音:“殿下,宫里来人给您送吉日了。”

“进来。”誉王听到推门的声音,手指叩着桌面:“放在这里。”

“是。”随从将择日奏本放在书桌上,重新退了出去。

誉王放下公务,拿起择日奏本,看到上头的日期,眉心往下一压。

三日后迎广宁入府,再要不了多久,就得册立太子了吧?

毕竟他在北齐收到一封密信,靖安帝有意在他迎亲回大周时册立太子。

靖安帝是一个有想法,便会去落实的人,不会犹豫不决。

太子定下来,靖安帝为了给太子铺路,必然会开始打压他,以防他尾大不掉,将来会反了太子。

想到这里,誉王眼底迸发戾气。

蓦然,他浑身一僵。

只见一只毛绒绒的赤狐尾巴摇来摇去,围着他的双腿转圈圈,好似在安抚他暴戾的情绪,以此避免自己遭受皮肉之苦。

誉王冷嗤一声:“你倒是乖觉。”

有的人,竟是比不上一个畜生聪慧,上赶着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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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誉王所料,靖安帝有意册立太子之后,开始打压他。在第二日上早朝时,便以誉王将要成亲为由,将他手里的差事移交给三皇子。

这件事在誉王的意料之中,很平静地接受靖安帝的安排。

靖安帝心里对誉王是存有偏见,如今见他毫无怨言地接受安排,倒是想起了曹公公说的话,多划分了一块封地给誉王,并且赏赐了大量的金银财宝。

誉王谢了皇恩,等散了早朝,再次被凌贵妃请去了延祥宫。

这一次,他一进殿,殿内伺候的宫人,全都自觉地退出去,守在了殿门口。

“璟儿,早朝的事宜,母妃都听说了。你父皇这般做,显然是在为三皇子着想,替三皇子铲除所有威胁。可他有没有想过,你手里没有权势,将来如何自保?”凌贵妃再次失去了冷静,将得来的消息告诉誉王:“我还听说了,等你成亲之后,你父皇便要将你和你的王妃遣去封地。”

誉王并没有被凌贵妃的话影响到,反而注意到一个疑点:“父皇有意收回我手里权势,恐怕就连他身边最器重的曹公公也不知道,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凌贵妃一怔:“这是我安插在外的眼线,将消息传给我的。”

“就算父皇决定遣我去封地,这样至关重要的大事,也是与他的心腹大臣商议。而那几个臣子,向来对父皇忠心耿耿,又岂会随意对外透露?”说到这里,誉王冷笑一声:“看样子是有人将我视作威胁,想将我的性命留在这儿,从此高枕无忧。”

凌贵妃听到誉王的话,惊出一身冷汗:“我们母子俩想要那个位置的事儿,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有人故意将消息泄露给我们,我们眼瞧着要失势,急中生乱,势必会为了留在京城,而弄出一些个动静。”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父皇定然是对我们有所防范。无论我们做什么,都会令你父皇厌弃。不……不对,恐怕散播消息给我们的人,早就设下陷阱,等着我们去跳。后果,不止是让你父皇厌弃,而是想要我们母子的命。”

凌贵妃回过味来,越说心里越是乱成了一片:“会这么做的人,只有三皇子。”

她未曾料到三皇子竟然识破了她安插在宫里的眼线,故意将消息散布给她的眼线,引她入局。

想到这,凌贵妃手脚冰凉,心有余悸。

她之所以没有分辨事情的真假,实在是她在得知靖安帝要立三皇子为太子时,便隐隐猜到靖安帝为了给三皇子清除障碍,定然不会顾及父子情谊,处处打压誉王。

如今得来的消息,印证她的猜忌,一下子方寸大乱了。

“母妃,我们要沉得住气。”誉王提醒道:“在我去封地之前,你不可轻举妄动。”顿了顿,他扯动唇角,笑意不及眼底,只有一片瘆人的寒意:“我们不动,自然有人会沉不住气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