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贵妃点了点头,越是到如今关键的时刻,便越要沉得住气。若是一点风吹草动,便乱了心智,注定会以惨败收场。
“三皇子小动作不断,足以说明他忌惮你。害怕你去封地,在暗中积攒势力,有朝一日抢走他的皇位。”凌贵妃拂了拂鬓角的乱发,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我原来想着你在京城,我们还有一线希望。一旦你去了封地,便与皇位彻底无缘了。如今想来,你去封地,倒也是一桩好事。”
只要她活着,还留在京城,便能让誉王有回京的机会。
至于她的眼线,倒是另有用处了。
誉王见凌贵妃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多言,离开了延祥宫。
凌贵妃目送誉王离开,双手交握在一块儿,仍旧是一片冰凉。方才的确是被吓得不轻,若非是誉王始终保持着一份冷静,她便要走一步错棋了。
昨儿个绘春将三皇子送礼给誉王的事儿告诉她,她并未将三皇子的小心思放在心上,谁知道他倒是小动作不断。
凌贵妃来到了内室,取出平日里用来盛放蜂蜜的锡盒,在盒子里头贮存了沉香。
盒子一共分为两层,下面一层放蜂蜜,上面一层放沉香,再开一个桂圆大的孔洞,让蜂蜜的味道与迦南香相融合。
如此一来,香就经久不干枯。
凌贵妃打开盒子,里面已经有沉香打磨好的一百多颗念珠,还差三颗便凑够了一百零八颗。
她取出一套工具,制出剩下的几颗念珠,再用特制的丝线将珠子串起来,装进一个木盒子里,递给身边的绘春:“你给皇上送去。”
绘春神色诧异,凌贵妃夏日里最怕热,稍微动一动,便会出一身汗。小姑娘家家的,身上并没什么汗味,但是凌贵妃却总觉着身上有汗味。
于是,每年一入夏,除去每日里给家里的长辈请安,便是留在放了冰块的屋子里,哪儿也不愿意去。
元荣皇后知道后,便亲手用迦南香给凌贵妃制出一串念珠,并且特地带去国寺开光,再送给凌贵妃佩戴在身上,除去身上的汗味。
三年换一次。
只不过,元荣皇后给凌贵妃新换一串迦南香念珠时,被靖安帝瞧见了,也央着元荣皇后给他制一串。
元荣皇后架不住靖安帝的歪缠,特地换沉香给靖安帝制了一串念珠。
那是元荣皇后最后为他们二人制念珠。
纵然凌贵妃将元荣皇后制的念珠,一直放在锡盒里,以蜜滋养。
这么年过去,香味早就散尽了。
往后,凌贵妃隔五年,便给靖安帝制一串念珠。
原以为,靖安帝这般对待誉王之后,凌贵妃不会再给靖安帝制念珠了。
“还不快些去,杵在这儿发什么愣子。”凌贵妃催促了绘春,便命宫婢进来服侍她沐浴。
绘春匆匆将念珠送去太极殿,交给了候在门口的内侍:“这是贵妃娘娘给皇上准备的物件,劳烦公公代为转交。”
内侍连忙捧着盒子入内,呈递给靖安帝:“皇上,这是延祥宫送来的。”
靖安帝正在处理奏疏,头也不抬地说道:“呈上来。”
内侍将木盒子搁置在龙案上,便退了出去。
靖安帝批阅了手里的奏疏,这才将木盒子捧到面前打开,只见一块明黄色的绸布上,躺着一串沉香念珠,不由得微微晃神。
元荣皇后的真心分成两瓣,一瓣给了他,一瓣给了凌贵妃。
只是在很多时候,他始终认为,在他和凌贵妃之间,元荣更在意后者。
可凌贵妃待元荣的心意,却并不那么纯粹。
今日早朝,他收回了誉王的权势。
今夜里,凌贵妃便将念珠送过来,又要做什么?
靖安帝眼底透着一丝厌烦。
倒是一旁的曹公公,惊诧道:“贵妃娘娘又给您送念珠了。”他不由得感叹道:“又一个三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竟然这样快。”
闻言,靖安帝沉默片刻,合上了盖子。
他吩咐道:“你从内库挑几样头面给贵妃送去。”
曹公公应声:“奴婢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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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三皇子坐在书桌前温书,偌大的殿内,只有书桌上点了一支蜡烛。
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来,凑到三皇子嘀咕一句:“殿下,皇上夜里派曹公公给贵妃娘娘送了赏赐。”
三皇子骤然抬头,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愈发衬得他的神色莫测。
他内心深处极为忌惮誉王,不止是因着誉王本身的心计和手段,誉王还有凌贵妃做靠山。哪怕凌贵妃失去了靖安帝的宠爱,但是她可以仗着元荣皇后,在关键时刻让靖安帝心软。
论母族的势力,他不得誉王,论手段,他也不如誉王。
他害怕将来靖安帝年纪大了,心底思念远在封地的誉王,然后在凌贵妃的操作下,难保靖安帝不会重新召誉王回京。
即便靖安帝以大局为重,不会召誉王回京。
若是凌贵妃为了让誉王回京,不惜一死呢?
届时,誉王便能回京奔丧。
为了永绝后患,他只能在誉王去封地之前,逼迫誉王对他下手,让誉王再无翻身的可能。
果然,他的顾虑没有错,靖安帝在早朝时,夺走誉王的权势,便对誉王心生愧疚,给予丰厚的补偿。夜里,还又给凌贵妃送去赏赐。
三皇子的危机感越来越重,不敢低估一个做父亲的愧疚之心。
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对凌贵妃和誉王不管用。
不知道想到什么,三皇子放下手里的书,写了一封信交到内侍的手里,随后又在内侍的耳边交代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