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朱元璋轻轻撇了撇嘴：
“肃儿这孩子，从小到大都顽皮，皮糙肉厚，深得你、朱标和希芸的宠爱，不管他捅了多大的娄子，总是有恃无恐，从没真正怕过我们。”
“大脚，你知道吗？今天在回宫的路上，徐达不住口地夸奖咱儿子，说他宅心仁厚，深谙大义，聪明绝顶，还懂得医术救人。”
“哼，那夸奖听着，我这做父亲的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关键是，一向沉默寡言的常遇春，也在一旁跟着附和着。”
朱元璋虽然嘴上抱怨，但马皇后看得出，他心中早已乐不可支。
“瞧那小子，自在得很，好像天塌下来也有他撑着。”
朱元璋搭着马皇后的肩膀，目光落在和常家兄弟碰杯的朱肃身上。
“这样挺好。”马皇后轻轻给自己斟了杯果酒，微笑着说道。
“嗯，确实挺好。”朱元璋给自己斟了杯烈酒，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
“不过，我刚才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小五这小子已经长成连徐达、常遇春这些军中猛将都连连称赞的人物了。”
“大脚，你说，这孩子还像是咱们家那个小五吗？”
“当然是。”马皇后目光温柔地落在正和李景隆热络交谈的小儿子身上。
“孩子有成就，做父母的自然自豪。而他心态平和，我们也该感到心满意足。”
马皇后的话让朱元璋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缓缓点头：“嗯，你说得对。”
在大殿的另一角，淮西的武将们已经搬开了酒桌，有几个脱掉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准备开始角力。
他们重现了起义军时期的豪迈风采，而旁边的人甚至已经开始下注。
徐达和常遇春相视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坐在原位，自顾自地喝酒。
大殿另一侧，文臣们面对这一幕，只能无奈地叹气，连李善长也走过来，跟刘伯温并排坐着，两人举杯轻轻一碰。
朱元璋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什么话都没有说。
殿内众人喧哗声渐渐低落，突然，一声炸响般的言语打破了沉寂。
“若非天降我李景隆，这世间何来兵家之光！”
李景隆站在案几之上，胸部骄傲地挺起，双腿有力地分开，拳头紧握，高高地举向空中。
吴王殿下的一番话点燃了他心中的征服之火，此刻，他急于向朱肃展示自己的力量。
殿内瞬间寂静无声，刚才还在角力的汤和与陈德，竟然同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他们赶紧抬头望向案几上的李景隆。
李文忠则尴尬地捂着自己的脸，下意识地拉了拉自己的玉带，看来得换一条更结实的了。
朱肃也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这个年轻人竟然能自发喊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口号，他能输吗？
于是，朱肃也找了个案几站了上去，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他一脚踢开脚下的餐盘，一只手紧握拳头，另一只手手心向上，骄傲地翘在背后。
朱肃单腿独立，口中念念有词：“操纵星辰定浮沉，独步江湖我称尊。”
现场再次落针可闻。
帝后原本嘴角微翘，几乎要笑出声，朱棣正打算拉走李景隆，朱标则是表情突然定格。
他们的目光聚焦在朱肃身上，心中暗自揣测：“看来这家伙在金陵，确实是孤家寡人了啊……”
正当朱棣准备动手带走这两个闹腾的家伙时，朱肃却又一次挺直了身子，嘴角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如果没有你李景隆，这世界就少了许多乐趣……”
在某种程度上，朱肃和李景隆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是因为他们对待人生的态度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他们在挑战父母忍耐极限的这件事上，总是左右逢源，摇摆不定，极尽试探之能事。
他们追求的就是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
不过朱肃有哥哥和嫂子罩着，而李景隆……他却得等着回家，被曹国公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扇耳光。
尽管夏日迟迟不去，但清秀少年李景隆还是被曹国公打得蝉鸣四起。
那声音据说像是寒蝉在凄切地鸣叫，充满了饱满的情感，就像是在倾诉无尽的苦楚。
第二天，不出所料，李景隆因为伤势过重，又一次只能卧床休养。
朱肃一副轻松的模样，手法熟练地给马皇后剥着鸡蛋。
“母亲，您别误会，我之前那么做，实在是出于无奈。”
“您也知道，那些淮西的贵族们都喝得醺醺大醉，我不陪着他们，恐怕李景隆一个人在那儿吹嘘完毕，我回去就不好交代了。”
“再加上那时酒劲上头，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朱肃一边说，一边将剥好的鸡蛋递给马皇后。
他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眼神中满是谦卑。
马皇后看着他，忍不住笑话他道：“你这是学人家长处，却变成了东施效颦。”
朱肃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就是学了个四不像。”
他喝了几口粥，便没了胃口，转头看到奶娘抱来的朱雄英，便放下碗筷，起身去逗他。
一会儿做个鬼脸，一会儿做个怪样，很快，朱雄英就笑得前仰后合。
马皇后看着他，轻轻摇头。
朱标昨晚已经跟她和朱元璋解释过，朱肃给他的银票，其实是提前为大侄子准备的零花钱，这个理由让朱元璋也无话可说。
朱肃看着朱雄英，诱导他：“雄英，来，叫声五叔听听，五…叔。”
朱雄英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最后终于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五叔。”
“朱雄英，你这小子，”朱肃脸色一沉，将侄子提到眼前：
“拿了五叔的零花钱，连个称呼都不会，哪有这样的道理？快，叫声五叔听听，五…叔…”
“嗳。”朱雄英笑得更开心了，手脚不停地挥动，显得十分兴奋。
“这孩子，以后估计跟我一样，不像大哥那样……”
朱肃将朱雄英放到刚吃完早餐的马皇后怀里，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