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过去。
每一步,都踩在摇摇欲坠的理智边缘。
“咔哒。”
门锁被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长裙,长发微卷,妆容精致,浑身散发着一种温婉又疏离的气质。
看到开门的宴北霆,女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势在必得的镇定。
“北霆。”
她的声音很柔和。
宴北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的灰烬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漠然的冰冷。
他甚至懒得去思考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滚。”
一个字,沙哑,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白水水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北霆,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我……”
“我让你滚。”宴北霆不耐烦地打断她,眼神里透出凶狠的戾气,“别让我说第三遍。”
他现在脑子里,心里,全都是楚昔薇那张决绝的脸,和那句“我累了”。
任何其他人,任何其他事,都只会让他觉得烦躁,想毁掉。
白水水被他眼里的疯狂骇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她很快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
“我不是来找你的。”
她直视着宴北霆,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来找楚小姐,是她约我来的。”
楚小姐。
楚昔薇。
这三个字从白水水的嘴里说出来,瞬间点燃了宴北霆眼中压抑的火药。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像刀子一样刮在白水水脸上。
“你找她?”
“谁给你的胆子?”
他猛地上前一步,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一把扼住了白水水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见她?”
“宴北霆!你放开我!”白水水疼得脸色发白,试图挣扎。
“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宴北霆的嗓音里充满了偏执的暴戾。
就在这时。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宴总这是在干什么?”
“当着我的面,和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拉拉扯扯,演给谁看呢?”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刺入宴北霆的耳膜。
他浑身一僵,猛地松开了白水水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白水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宴北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注入了最致命的毒药,他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望向楼梯的方向。
楚昔薇就站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唯独那双眼睛,黑得吓人,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嘲弄和冰冷。
“我不是……”
宴北霆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火炭,出口的声音干涩沙哑,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想说,我是在赶她走。
可是在楚昔薇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像一个笑话。
楚昔薇的唇角向上勾了勾,却没有半分笑意。
“不是什么?”
她一步一步,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每一步,都踩在宴北霆的心尖上。
“我怎么看着,宴总跟我这位‘老熟人’拉拉扯扯,挺投入的嘛。”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旧情复燃,情难自已呢。”
她的话,字字诛心。
宴北霆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心脏被她的话语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楚昔薇!”
他低吼出声,眼中的红血丝愈发狰狞。
“你非要这么想我吗!”
“是她自己找上门来!你明知道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昔薇冷漠地打断他,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那个楚楚可怜的白水水身上。
“我只知道,我约了客人。”
她对着宴北霆,语气里没有了嘲讽,只剩下不容置喙的命令。
“你,出去。”
宴北霆瞳孔骤然紧缩。
出去?
她让他从自己的家里出去?
“这里不欢迎你。”
楚昔薇的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我和白小姐有话要谈,你一个大男人杵在这儿,是想偷听我们女人的悄悄话?”
“我不同意!”宴北霆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能让你跟她单独待在一起!”
这个女人心机深沉,谁知道她会对昔薇说什么,做什么!
“你的身体……”
他下意识地开口,话说到一半,却被楚昔薇一个冰冷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我的身体?”
楚昔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轻笑出了声,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
“宴总现在还知道关心我的身体?”
“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跑去处理你那些破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身体?”
“你为了她,瞒着我念念的事,跟我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她的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锐利,像一把刀,将宴北霆伪装的镇定砍得支离破碎。
“宴北霆,你没资格管我。”
她收起那抹刺骨的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了最后的通牒。
“现在,立刻,从这里滚出去。”
“别逼我叫保安。”
叫保安。
这三个字,像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宴北霆的脸上。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的眼神那么决绝,那么陌生,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万丈深渊,再也无法跨越。
心脏的某个角落,彻底塌陷了。
宴北霆的拳头死死地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盯着楚昔薇,眼神里翻涌着痛苦、不甘、还有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什么也没说。
转身。
离开。
高大挺拔的背影,在这一刻,竟显出几分狼狈和落寞。
客厅里,只剩下楚昔薇和白水水两个人。
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压抑。
“哐当。”
厚重的实木门被关上,隔绝了宴北霆最后一道不甘的视线。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