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触碰,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
这两个字,如同两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宴北霆所有的伪装和防备。
他浑身一震,禁锢着她的手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看着她眼中的厌恶,那不是假的,是真真切切的,发自内心的厌恶和排斥。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席卷全身。
宴北霆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她,然后从她身上退开,坐回床边。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再看她。
只是那么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狼狈和孤寂。
楚昔薇也蜷缩在床的另一头,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背对着他,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
偌大的房间里,静得可怕。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再是床垫的距离,而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名为绝望的鸿沟。
那一夜,谁都没有再合眼。
天蒙蒙亮的时候,宴北霆离开了卧室。
没有脚步声,没有关门声,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带走了房间里最后一丝属于他的气息。
楚昔薇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漆黑变成灰白,再被晨光染上浅金。
她一夜未动,身体僵硬得像是不属于自己。
“恶心”那两个字,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厌恶他的触碰,更厌恶那个在挣扎中无法控制颤抖的自己。
……
第二天,楚昔薇下楼吃早餐时,管家张妈正指挥着佣人将一束巨大的香槟玫瑰从门口搬进来。
那玫瑰开得极盛,每一朵都带着清晨的露水,娇艳欲滴。
是她曾经最喜欢的花。
张妈看见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夫人,这是先生特意为您订的,说是要每天都给您送一束最新鲜的。”
楚昔薇的目光在那束花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开,走向餐厅。
“扔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张妈的笑容僵在脸上。“夫人,这,这么好的花……”
楚昔薇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
“我说,扔了。”
“我不想在这个房子里,看到任何他送的东西。”
张妈被她眼里的冰冷骇得一个哆嗦,不敢再多说半个字,连忙挥手让佣人把花搬走。
餐厅里,楚昔薇安静地喝着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第二天,同样的时间,又一束一模一样的香槟玫瑰被送了过来。
这一次,张妈学乖了,没敢再拿到楚昔薇面前,直接让佣人处理掉了。
第三天,第四天……
宴北霆像是跟她杠上了,每天雷打不动地送来一捧价格不菲的香槟玫瑰。
而楚昔薇,也雷打不动地让张妈全部扔掉。
那些象征着浪漫和爱意的花,连别墅的门槛都进不了,就被直接丢进了垃圾车,落得个碾碎的下场。
这天傍晚,宴北霆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楚昔薇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侧脸清冷,对他的归来恍若未闻。
空气里,没有一丝花香。
宴北霆换了鞋,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花呢?”他开口,声音带着一天工作的疲惫和压抑。
楚昔薇头也不抬,指尖在屏幕上滑动。
“垃圾该待的地方。”
宴北霆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楚昔薇,那是我送给你的。”
他的语气加重了。
楚昔薇终于有了反应,她关掉手机,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送给我?”
她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宴北霆,你这是在干什么?主打一个自我感动吗?”
“你以为送几束破花,就能抵消你做过的那些事?就能让我忘记你碰我时,我有多恶心?”
“恶心”两个字,再一次从她嘴里说出来。
宴北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底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
“我会一直送。”
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偏执的狠劲。
“送到你不再觉得恶心为止。”
楚昔薇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比他更冷,更决绝。
她站起身,与他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
“那你最好把花店买下来。”
“否则,我怕不够你填满全城的垃圾桶。”
宴北霆真的说到做到。
第二天,送来的不再是一束,而是一整车。
满满一后备箱的香槟玫瑰,被佣人小心翼翼地搬进院子,堆在角落,像一座馥郁芬芳的小山。
张妈看着这阵仗,脸都白了,求助般地看向楚昔薇。
楚昔薇穿着家居服,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冷眼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她没说话。
转身下了楼。
张妈立刻迎上来,“夫人,这……”
“找把剪刀给我。”楚昔薇打断她的话,声音平静得可怕。
张妈愣住了,“您要剪刀做什么?”
“修剪花枝。”楚昔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张妈不敢违逆,很快找来一把园艺用的大剪刀。
楚昔薇接过剪刀,径直走向那堆玫瑰花。
她蹲下身,拿起一枝开得最盛的玫瑰。
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娇嫩美丽。
咔嚓。
一声脆响。
盛放的花头应声而落,在地上滚了半圈,沾上了尘土。
楚昔薇面无表情,又拿起一枝。
咔嚓。
又一枝。
咔嚓。
她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剪断,丢弃。
那些象征着爱情的玫瑰,在她手里被无情地摧残,花头与枝干分离,很快就在她脚下堆起了一片狼藉的残骸。
她不是在修剪花枝。
她是在行刑。
张妈和周围的佣人都看呆了,大气也不敢出。
楚昔薇的动作越来越快,带着一股发泄似的狠劲。
她要把宴北霆给予的这些虚伪的美好,全部亲手撕碎。
就在她伸手去抓另一枝玫瑰时,锋利的剪刀尖端不小心划过了她的手指。
一道刺痛传来。
她低头。
白皙的指尖上,一道口子迅速裂开,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