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宴,宴太太,您说什么?”
“我说,”楚昔薇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我要做流产手术,拿掉这个孩子。”
“这怎么行!”医生大惊失色,连忙劝道,“宴太太,您这次能保住胎儿已经是奇迹了!孩子现在很健康,您怎么会……”
“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楚昔薇冷冷地打断他。
“我只问你,从医学角度上,这个手术,能不能做?”
她的眼神太冷,太决绝,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医生被她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能,能做是能做,但是风险很大,而且您需要征得您先生的同意……”
“他同不同意,与我无关。”
楚昔薇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这是我的肚子,我的孩子,我说了算。”
“医生,你只需要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医生的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在这家顶级私立医院工作多年,见过的豪门恩怨比电视剧里演的都多。
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眼前这个女人,宴家的太太,明明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可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决绝和冷意,却让他心惊胆战。
再说下去,他毫不怀疑,她真的会说到做到。
可另一边,是宴北霆。
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紧张到连呼吸都怕惊扰了她的男人。
那个男人要是知道他太太要拿掉这个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
医生不敢想。
他打了个哆嗦,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开口:“宴太太,您的身体状况,现在还不适合立刻进行手术。我们需要……需要做一个全面的评估。”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缓兵之计。
楚昔薇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没有点破。
她只是冷漠地扯了扯嘴角。
“评估?”
“好。”
“我给你时间评估。”
“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说完,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医生,用行动表明,谈话结束。
医生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走出病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稳了稳心神,快步走到无人的楼梯间,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他最不想拨打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说。”
一个沙哑又冰冷的字,从听筒里传来,带着浓重的戾气。
医生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宴,宴先生……”
“是我。”
“宴太太她……”
电话那头,宴北霆正坐在医院楼下的车里,猩红着双眼,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车内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
听到医生吞吞吐吐的声音,他本就烦躁的心情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她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紧张和恐慌。
医生被他吼得耳朵嗡嗡作响,闭了闭眼,心一横,语速极快地说道:“宴先生!太太她要拿掉孩子!她让我立刻安排流产手术!”
死寂。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连宴北霆粗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医生甚至以为信号断了,他看了看手机屏幕,通话还在继续。
他握着手机,大气都不敢出。
每一秒,都像是走在刀刃上。
过了许久,久到医生以为宴北霆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听筒里终于传来了一点声音。
那是牙齿咬合在一起,咯咯作响的声音。
然后,是男人压抑到极致,像是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声音。
“她……休……想……”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手机被捏碎的刺耳杂音。
通话被粗暴地中断。
医生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宴北霆一把将已经变形的手机砸在挡风玻璃上!
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来。
他猩红的眼底,所有的痛苦、哀求、绝望,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遍体生寒的疯狂和偏执。
拿掉孩子?
断了他和她之间最后的联系?
楚昔薇,你好狠的心!
宴北霆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他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
下一秒,他却又猛地熄了火。
他不能就这么冲进去。
他不能再用强硬的态度去逼她。
那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男人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底的风暴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东西所取代。
他要留下这个孩子。
不惜任何代价。
哪怕,是折断她的翅膀,将她永永远远地囚禁在自己身边。
车门被一股巨力推开,撞在车身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宴北霆从烟雾缭绕的车里走下来。
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每走一步,都带着要把地面踩裂的狠戾。
医院走廊里来往的护士和病人家属,无不被他身上那股浓重的煞气所震慑,纷纷下意识地避让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目不斜视,那双猩红的眼睛里只剩下一个目标——楚昔薇的病房。
病房门没有关严。
他抬手,直接用力推开。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病床上的楚昔薇被这声音惊动,却连头都懒得回。
她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医生。
“这么快就评估好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和嘲讽。
“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安排手术?”
回答她的,不是医生唯唯诺诺的声音。
而是一个淬着冰,含着血的,属于魔鬼的声音。
“转过来。”
楚昔薇的身体瞬间僵住。
这个声音……
她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时,她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宴北霆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口,将外面所有的光线都隔绝。
他像是一座山,一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山。
他猩红的眼死死地盯着她,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那眼神,不再有痛苦和哀求,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不计后果的疯狂。
“拿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