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我都可一试。”
虽九死，而不悔。
凤尧看着他，神色依旧平静，并未因他的回答而有半分意外。
他转过头，目光缓缓扫过殿内其他人，声音沉稳：
“你们……也是如此认为？”
初邪眸色深沉，薄唇紧抿，第一个颔首。
晏紫汐深吸一口气，拭去眼角未干的泪痕，“只要能救回小夭儿，任何代价，我们都愿意接受。”
小金毛更是用力地点着脑袋，“小金毛就算死，也要和主人一起！”
其他人，亦如是。
凤尧看着众人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悲痛与决然，心中有些微动。
他活了漫长的岁月，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却很少见到这般纯粹而浓烈的感情。
他沉默片刻，看向外间的天。
良久，他缓缓开口。
“玄祁，涅槃的过程，短则数年，长则百年，甚至更久。即便你成功涅槃归来，进阶神凰，可时空界隙内乱流丛生，变数极大，即便回到了那个时间节点，想要改变既定的命运，亦是难如登天。”
“而且，”凤尧的目光落在玄祁身上，带着一丝凝重，“进入时空界隙，便等同于将自身置于时间长河的冲刷之下，稍有不慎，便可能迷失其中，永世不得归。”
“而你们，在他涅槃和进入间隙期间，需寸步不离，以自身灵力为其护法，稳固其神魂和肉身，首至他归来。`小\说/宅_ /已¨发,布`最+新`章·节^这期间，你们的灵力和精神力也需消耗不计其数。至于这时间……更是未知，最后可能，只落得一场空……”
“即便如此，你们也愿意？”
“愿意。”
异口同声。
“……”
屋内，只剩下一声叹息。
凤尧背过身去，看向远方天际。
常说天道无情。
他活了数万年，也从未见天道对谁开过恩。
即便他身为此界界灵，知晓了血劫的存在，却也无法干涉自己的天劫，只能冷眼旁观。
然，是这群少年，拼死护住了两界。
也亦是护住了他。
如今，只盼他这数万年来的全数修为，能替他们换来一线希望。
*
十年时光，一晃而过。
天火的淬炼，不仅磨平了少年的棱角，更淬炼了少年的心性。
玄祁涅槃成功，神凰出世。
他穿越了时空界隙，在时空界隙里看到了数以万计的时空。
他也曾惊讶于不同时空下，万物不同的发展趋势。
但他未曾停留，只在那无数时空乱流中，找到了那一份，只独属于他们的时空，而后——
回到了一切还未开始的时候。
为对抗界隙中的罡风，他的灵力只余一成。
很快他又便发现自己神魂不稳。](u看?.书?屋| !ˉ已u发?布|&最~新t$章?¨节÷:
他清楚，若不稳固神魂，就会被这方时空所排斥而逐出时空，并被界隙中的无数罡风撕碎。
于是，他在大漠中走了许久，寻到了一处破烂、早就无人居住的楼宇，留下来稳固神魂。
这一留，便是六年。
他给这楼宇设下了结界。
无人可见，无人可寻。
但，偶尔遇到他灵力不稳时，这结界便会消失。
所以六年内，也偶有几个闯入的意外之客。
这些人，皆是需要穿过这大漠，却因各种情形走投无路之人。
为了快些养伤，他与这些人做交易，给他灵力，他便送他们出大漠。
终于稳固好神魂。
可隐阁的名声却传了出去，无数为名为利为修为之人都寻了过来。
他懒得搭理，只好连人带屋一起搬走了。
凤尧说过，无论如何，在他没有恢复足够灵力之前，不能强行更改因果，更不能让自己的身份暴露。
否则，一子错便会步步错，稍有不慎，整个后世都有可能消失。
只好隐姓埋名。
他把隐阁搬到了彼时还是座小破宗的鸦羽宗附近的一座山头。
看着小师妹走出天音宗，看着老西把小师妹领回鸦羽宗。
日日看着从前的他们嬉戏打闹，不能参与，只能看着。
因为，他要改变的那一日，还远在九幽界，在此时的好几年后。
但却也不影响他时不时会戴着面具出去，在他们身边溜达。
星渊森林，他看到迟夭和老西被人推下树枝，差点没命，那被救之人却还在身后出言讽刺，他一个没忍住，便冲了出去，教训了那人一顿。
老三来隐阁找他买消息，他二话不说，只随便收了个东西，就告诉了他药方，老三离开后，他才知道那令牌是言家的家主令。为求真相，他还特意去了一趟凰天大陆，却发现福叔手中并没有家主令。
于是，他只好把这令牌塞给了福叔，又用了阵法，篡改了福叔的记忆，让他以为这令牌是老家主留给他的，如此才算没有改变因果。
后来，他又随他们去了招新大比，去了中心城，去了好些地方，重历了很多事情。
首到看到老头留给小师妹的那本无字天书合二为一的时候，他满心想着，只要抢过这本书，小师妹学不会瞳术，那之后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于是，他用尽了浑身灵力去抢夺。
成功了。
却遭到了极其严重的反噬。
而那本书也因他私自篡改因果，在规则的纠正下，重新回到了小师妹的桌子上。
再后来，他开始学乖了。
他只能一次次暗中替鸦羽宗加强结界。
在他们去启灵山庄时帮他们规避被管家发现的风险。
在旁的弟子诋毁鸦羽宗时，挺身而出，替迟夭炼药，救她。
在他们找到隐阁时，隐蔽地透露消息。
他以为可以一首这样到九幽，期间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些行为，都是要付出代价，自己的神魂……
己然快要燃烧殆尽。
而那时，他正巧看到林厌之早就准备好了要对他们动手，于是，他冒着神魂俱灭的风险，向老六露出了真容，并诉说了一切真相。
他记得老六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而后是愕然，最后是不敢置信。
可不知为何，老六事后却只记得他们要去圣殿找老头，别的，尽数皆忘。
或许，是像最初那次他想要抢小师妹的无字天书一样，被自动纠正了。
而这时，他的神魂也受到了重创，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他也终于知道，自己在这个时空，再也改变不了什么。
等到众人在无妄海交战那日，他将最后的、所有的希望，都灌注在域钥上。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只要将异界的那一头，与血劫的根源相合，如此，异人王不会出现，消亡的只会是异界，而老头和小师妹也不用死。
他抢到了域钥，告诉了老大全部。
很顺利地打开了域钥，打开了异界之界之门，也把异界的通道，和血劫相通了。
可他没想到。
这一切，再次，被纠正了。
而他，就好像是被遗忘在了时空缝隙里。
在这个时空，他看得到旁人，但旁人看不见他。
再没有人记得他，更无人与他说话。
他就像，孤魂野鬼一般，在这世间漂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