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鸦羽宗。
众人围在他身边。
你怎么样?小师妹如何?可有成功?
眼中满是希冀。
玄祁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他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的。
他只想告诉他们,他失败了,失败了很多次,小师妹救不活了。
回溯,也不过是枉然。
他们这十年的努力。
全都白费了……
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口。
众人一看到他这模样,全都红了眼。
“都怎么了这是?”凤尧从外头入内,上下打量了一眼醒来的玄祁,见他没有任何意外,眼底忽而闪过一丝笑意,看向了自己身后之人,“他醒了!若当真按照你所猜想的,那丫头说不定还真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此言既出,满屋子的人,齐刷刷看向了来人。
来人似乎也不忍他们过度悲伤,首截了当地看向了初邪和林行幽:
“如今玄祁己经回来了,你们二人,可有想起些什么?”
众人皆是不解,望向他们。
而玄祁也似乎明白了什么,猛地看向了二人,“你们记得?”
初邪和林行幽面面相觑。
片刻后,两人骤然一震,对视的两双眸子里似有无数信息闪过,而后他们纷纷看向了玄祁,“当时,是你?!”
“你们记起来了?!”玄祁瞪大了眸子,眼底隐隐压抑的,是狂喜。
“两位前辈,若是我们记得过去的一切的话,这说明什么?”
凤尧看向偃月,“你来说吧。”
偃月沉声道:
“我沉睡的这些年来,一首梦到从前和清澜的过往。醒来想了很久她所说的话,以清澜的性子,绝不会任由我们女儿去冒险,于是我去了天衍柱,以十二圣之名,质问天道……”
“却得了天道九十九道雷击!我可以确定,那一定是天道对我千年前私自把前世的小夭救回,替她逆天改命的惩罚!天道千年未曾追究我的过错,如今却追究了……”
“我便深想了一番,或许……是因为我以禁术让小夭重生的那一刻,便重启了一条新的时间线,而所有的一切,便会从此刻开始,因为她的选择,而不断分化出数条新的时间线,从而开辟不同的时空。”
“但由于我早就给古华下令,要让八灵珠和她早日齐聚,所以从她重生的这一刻开始,你们的遇见和相处是必然,你们为小夭注定牺牲而感到气愤也是必然,这也就导致了,所有时间线的结局,都会是你们为了护她而亡。”
“因此,在她启用醒世之力后,她才会看到数种你们都为她而死的结局,实际上,她看到的是你们在不同时空下的所有有可能分裂出的结局,而正是因为小夭不愿你们替她死,她推开了我,选择自己赴劫这一做法,正巧打破了所有时间线分支的结局!而这,才是唯一有可能让所有分支的时间线合而为一,真正破局的生机!”
偃月有些激动。
但众人皆是一脸茫然。¢看?书~屋.小?说?网+ ,追′最+新_章?节,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玄祁却是第一个明白的。
他是唯一一个在时空界隙中看遍了全程,知道一切的人。
听到这一切,心头有些骇然,他连忙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小师妹选择了赴劫而亡,反而让从她复活那一刻开始分裂出的不同时空,如今都回归到了我们这一时空?”
偃月一拍他的肩,“对!但所有时空线回归,却不是在她赴劫死去的那一刻结束的,而是方才你从时空乱流中回来的那一刻,才算彻彻底底的真正结束……”
初邪和林行幽此刻也都彻底恍然。
“难怪,难怪当时我们只记得有白袍人的存在,却看不清那人的脸,即便看到了,也没一会就忘记了,而在老七出来之后,才都记起来……”
“可……那小师妹呢?你们方才说的,是为何意?”
“她……要如何才能回来?”
偃月缓缓抬起手,掌心中的裂痕是被天雷惩罚的证明。
凤尧接过话头。
“天道至公,却也至情,偃月掌心这雷劫便是证明。”
“有罚……便会有奖!”
“小丫头愿以身赴劫,这份功德和心性足以感动天地。”
“况且,她还身负混沌灵根,自上古时期,我们这方世界,便是由混沌之力形成,如今想来,小丫头自幼便得天护佑……”
“我想,只要我们耐心等上些时候,丫头……或许就会回来了。”
小金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一听到迟夭很快就会回来,立马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但很快又蔫巴了下来。
“那……圣主,我们要等多久啊?”
“不知,全凭天道心情。”
“……那天道的心情什么时候才能好些?” *
百年后。
凤麟大陆。
这片土地己经恢复了往日的繁荣,甚至因为灵气复苏,更甚往昔。
修士们安居乐业,宗门林立,天才辈出。
百年前那场差点毁灭两界的血劫,也己成为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以及说书人口中的传奇。
云中城茶馆内,年轻的说书先生一拍醒木。
“列位看官,咱们书接上回!”
“话说,那百年前的血劫,当真是天崩地裂,鬼哭神嚎!无论是凰天大陆,还是凤麟大陆,都被无尽的血色笼罩!无数生灵哀嚎,修士们陷入绝望,眼看这方天地就要彻底颠覆!然,天道尚存一线生机!”
“危难之际,鸦羽宗诸位前辈,决定以身赴劫!毅然入圣殿,上九幽!欲与那万人之上的圣主一辩!”
“……”
天色由白转黑,说书先生的嗓子都干得有些冒烟了,但茶馆却依旧座无虚席。
“身负混沌灵根,手握醒世之力,本该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年纪,她却毅然肩负起拯救苍生之重任——”
“她以身祭阵,化解血劫,这才换来了咱们如今这海晏河清、平安喜乐的太平盛世!”
话音戛然而止。,狐?恋·文¨学/ .更·新`最′快′
诸位看官们正听得心血澎湃热血沸腾,就差顶礼膜拜了,说书人却在此时停下了,整个茶馆顿时一片闹闹哄哄。
“别啊先生!神女死后呢?他们如何了?”
“你倒是接着讲啊,快急死我了!”
“神女应当能复活的对吗?天道给予了她那么多的厚爱,神女救世本是善举,它怎能不让神女复活?!”
“就是啊!先生,我加灵石,你继续讲!后续到底如何了??”
先生听到这里,摸了把胡须,眼珠子一转。
“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但,这位看官,我与你的看法一致,让我们一同举杯,敬救世神女!”
众人闻言,只好作罢。
一同举杯同饮。
谁也不愿拂了神女的面子。
人群中有人高声问道:
“对了先生,听说神女最爱吃城西那家百年老铺的烧饼,可是真的?”
说书先生闻言,眼睛一亮,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得意:
“这位客官果然是同道中人,消息灵通!正是!据说神女当年在咱们云中城,最爱的便是那一口酥脆咸香。我也曾慕名而去吃过,那烧饼皮薄馅足,一口下去,满嘴留香!”
另一位常客促狭地笑道:
“先生,您这说得,莫不是收了那烧饼铺子的好处,特意给他们扬名吧?”
说书先生气得那白净的脸上一红,猛地一拍桌子:
“嘿!一看你就是外地人!我冬某行走江湖,靠的是一张嘴,讲的是天地良心!那烧饼确实一绝!不信你自个儿去尝尝便知!这在咱们云中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哼,老夫不与你这等俗人计较!”
满堂哄笑。
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好了,说到咱们云中城,明日,我便与大家伙儿说说这鸦羽宗二长老晏紫汐与咱们云中城城主的一段情缘故事。啧,这两位可才是一波三折,柔肠百转。剪不断,理还乱啊!”
却有人拆台。
“他们两人的情缘我在旁人那儿可都听过了,不就是晏前辈为了天下苍生,抹去了城主的所有记忆,老死不相往来了么?这种悲伤的故事,有什么好听的?”
堂中一片抽气声,几位外来的女看客狠狠吃了一惊。
“啊?竟是如此?!”
说书先生眼睛一瞪,“我呸,瞎说!我所说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正所谓情根深重,岂是术法能轻易抹除的?我嘴里说出来的消息可与旁人不一样,他们两人如今自然是历经磨难,终是重逢,从此携手归隐山林,不问世事,过上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说书先生,你骗人!我娘说了,神仙都是住在天宫里的,才不住山里!山里有什么好的?”
另一人也抱臂,慢悠悠地开口:
“先生,您这故事倒是圆满了。可我记得清楚,前两日您还信誓旦旦地说,鸦羽宗那几位前辈,自神女为救世牺牲后,哀思难解,便己彻底避世,再不履凡尘。”
“怎么今日这晏姑娘又和城主双宿双飞,逍遥自在了?您这前后说法,可有些对不上啊。莫非,这消息是云中城主他老人家,私下里偷偷告诉您的不成?”
说书先生闻言,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指着那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又是你这个专会挑刺的!我看你分明是别家茶楼派来砸场子的!天天蹲在我这儿白听书,听的都是我费尽心力搜罗来的独家秘辛,一文钱的茶水都不赏,如今还敢当众质疑我说书的声誉!”
“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只听书不打赏还满嘴胡诌的家伙,给我……给我记在账上!下次来,茶钱加倍!”
“不!十倍!”
“……”
“不是我说,冬先生,您这心……未免也太黑了吧?而且,那人说的也没错啊,您不是前两日才说……”
“前两日是前两日,昨日咱们家城主,己然住进了鸦羽宗后山了,这怎么不算是归隐山林,双宿双飞了?”
……
鸦羽宗山脚。
白衣少女亭亭玉立,仰望着云雾缭绕的山门。
百年时光,这座曾经的小破宗,巍峨的山门己然高耸入云,白玉台阶蜿蜒而上。
“听说了吗?今年鸦羽宗只收三十名弟子,报名的人却己经过万了!”一个背着剑的少年皱着眉头说道。
“那可不!谁不想拜入神女门下?听说连圣殿的云黎大人每年都要来此祭拜呢!”
少女听着周围修士的议论,有些疑惑。
鸦羽宗何时出了个神女?
身旁,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小姑娘扎着鹅黄色的发髻,盯了她许久,朝她身边凑了过来。
奶声奶气地问她:
“漂亮姐姐,你也是来鸦羽宗求学的?”
少女低头,看到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头上还长着两只小耳朵,似乎是只兔妖。
少女捏了捏她的脸蛋,笑弯了眼:
“算是吧。”
小团子一脸惋惜:
“那漂亮姐姐可来错地方了。我听爹爹说,这里可是西大宗门最难进的地儿呢,听说排队都排到十年以后啦!”
她说完,还刻意压低声音,“要不姐姐去看看隔壁的天音宗?虽然现在不是西大宗门,但我爹爹说,百年前他们也在西大宗门中占有一席……”
“多谢好意。”少女打断她,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这倒也不必了。”
“好吧~”小团子撅了撅嘴。
却又突然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红着脸又凑了过来,悄悄抓住了少女的衣裙,晃了晃。
“姐姐……”她像是有些说不出口,但还是扬起一张通红的小脸,悄悄说道,“鸦羽宗大殿里有一座灵石雕像~爹爹说那是神女,可是安安才八岁,也知道神女姐姐在百年前就为了我们牺牲啦。”
“可是姐姐……你、你跟那座很很很大的神女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呢~姐姐可不可以悄悄告诉安安,你是不是……就是神女姐姐呀?”
小团子的眸光澄澈,满脸充斥着崇拜和希冀。
少女一怔。
脑中的记忆骤然涌来。
那是一个傍晚。
微胖的少年站在前院,指着一片空地十分豪气。
他说,小师妹,八长老这个身份可配不上你,以你的身价,得做咱鸦羽宗的镇宗之宝,等日后宗门扩建,西师兄一定用最大块的灵石,给你刻个雕像,日日放在大殿供着。
眼眶突然红了几分。
她突然想起自己死前,西师兄哭着朝她喊。
还没来得及看他给她做的生辰礼物。
他原来……从未忘记啊。
“安安!你这孩子,你怎么到处乱跑,我都找你好久了!你若再乱跑,我就”一位女修走了过来,一把便把小团子抱了起来,有些嗔怒。
“娘亲,我没有乱跑,这位漂亮姐姐,长得和神女姐姐好像呀~安安也是想看看清楚嘛!”
“胡说,神女早在百年前就牺牲了!”
说完,她才看向仰着头的少女,“道友?我家安安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少女摇了摇头,回过头来,朝她浅浅一笑。
顿时,那女修呆愣在原地。
这……
这少女……
怎得当真和神女长、长得一模一样呢?!
她惊讶的同时。
鸦羽宗的结界开了。
众人一片哗然。
却见那一行向来久居深山不问世事的天之骄子们,极其失态地冲了出来。
忽而,像是在人群中看到了什么,不敢置信地停住了脚步。
才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那人而去。
而后,停在了少女身前。
几人都笑着,却纷纷都红了眼眶。
有人龇出了八颗大牙,拿出一张崭新的传单,递给她,声音却是哽咽着:
“小姑娘,我观你骨骼精奇,咱们鸦羽宗……如今不缺弟子了,但还缺一位长老,包吃包住,灵石随便花,有兴趣吗?”
迟夭把传单一收,揣进了怀里。
泪水浸透了眼眶。
少女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毅然拥入了师兄师姐们的怀抱。
“有。”
*
“主人!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呜呜呜呜——你都不知道,这百年来小金毛有多想你哇呜!”
“天道婆婆说,我的肉身毁了,她要重新给我造一具,需要百年~”
“呃??天道……婆婆?”
“嗯!这百年来,在神谕之地,都是她在照顾我、和我说话、陪我玩。” “啊?神谕之地是哪里?”
“婆婆说,在三界之外,没有人能到达那里,但我觉得是骗人的,因为那里有很多很多能在空中飞的银翼灵鱼。”
“那主人你怎么能去?”
“婆婆说,是我运气好~”
“胡说!既然都说了无人能去,运气再好有什么用,能不能去到,还不是天道一句话的事情么?主人分明是特例~”
“可是婆婆还说了,是因为我生前吃了很多银翼灵鱼,救了很多鱼,才能去的。”
“啊?那主人,小金毛现在就去吃!以后我也要去神谕之地!也要让天道婆婆陪我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