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电视剧和拍电影不同, 以前舒亦澄在剧组差不多三四个月就拍一部戏,而电影讲究精雕细琢,聂起给《春刀》拟定的拍摄周期大概在半年, 所以舒亦澄拍了一个多月后,迎来了一个五天的小假期。
收拾好行李以后,舒亦澄跟夏天一起赶往机场。
在机场的vip候机室内, 舒亦澄闭着眼睛假寐, 昨天刚刚拍过一场情绪爆发的戏,休息不过几个小时就要起床赶飞机,现在她还处於起床气阶段,只能靠闭着眼睛来平覆情绪。
她们到机场早一些, 夏天在周边转了一圈,给舒亦澄带回来一杯咖啡和几片土司:“姐,先吃点垫一下吧,飞机好像延误了。”
舒亦澄睁开眼, 晶润的杏眸中只有很淡的情绪,她接过来咖啡和吐司,咬了几口,“你吃了吗?”
夏天嘿嘿一笑, “我刚出去吃了手抓饼和奶茶, 吃饱了。”
舒亦澄:“……”
突然觉得嘴里的吐司索然无味。
她草草吃了两口, 把剩下没动过的装到随身的包里,看了看窗外逐渐阴沈的天, 不由的有些焦虑。
那天她跟林岚聊过以后,又重新翻看了剧本, 才意识到她的大部分行为都有受到初七的影响,初七是一个凡事都以自己为先的人, 她本就是孤儿,后来被师父收养,学了一身武艺,师父出了变故,她为了寻得师父的下落,布下一个大局,而作为她的扮演者,舒亦澄被影响的最为严重。
幸亏林岚及时点醒,她又跟沈颜通了几次电话后,趁着这次有几天假,她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哄哄盛清煜。
做错了事情先道歉,不丢人的。
飞机顺利起飞,冲上云层后舒亦澄再睁开眼,飞机穿过了一片雨云,即将要抵达京市。
她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凝聚成团的雨云,发给了盛清煜:【猜猜我在哪?】
远在沪市的盛清煜暂时没看到这条消息,他埋头在数据和文件中,行走在发疯的边缘。
飞机落地,舒亦澄走快速通道上了杨思芮来接她的车,夏天紧随其后,车子一溜烟驶离机场,可飞机上人不少,有人撞见了舒亦澄,偷拍了几张照片发了微博:
【出差回来,这是遇到了明星了吗?】
照片里的舒亦澄穿着简单的运动套装,带着口罩挡住大半张脸,饶是已经装扮低调,却也无法挡住那双标志性的杏眸。
她从跟盛清煜一起被拍以后,这是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听闻消息的粉丝和狗仔匆匆赶来,却只看到了一溜汽车尾气。
什么都没得到的粉丝小范围的冲了一波热搜,却被时刻关注着舆情的蔡洁给按了下去。
她现在正在拍电影,形象一定要藏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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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经进入了大暑,是夏季的最后一个节气,舒亦澄从飞机上看到的雨云跟到了京市,天乌沈沈的,吹起的风都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闷热。
从小区地库到家门口,几步路的功夫,舒亦澄推着箱子出了一身汗。
她站在门口,看着熟悉的房门,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长呼一口气,闭着眼睛验证指纹,门应声而开。
家里的新风系统运作着,一开门就是一股凉意吹来,这代表着家里有人。
舒亦澄摘下口罩,刚扬起一抹笑容时,她用惯了的家政阿姨拎着一包家里从厨房走了出来,“舒小姐,你回来了?”
阿姨有些惊讶,以前舒亦澄回来的时候都会让夏天提前联系她让她来打扫卫生的,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舒亦澄笑了一半的笑容卡住,她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另外一个人的踪影,便问道:“阿姨,最近家里没人吗?”
“没有啊,我隔两天来收拾一次,这快半个月了都没见到人。”
盛清煜住进来以后,阿姨有一段时间闲了下来,她以为自己要失业了呢,盛清煜进组了,进组后她又重新来帮着舒亦澄收拾。
这次她才意识到,这个家里住进了别人。
阿姨是个舒亦澄签过保密协议的,舒亦澄给她开了高工资,五险一金都挂在了她的工作室里,她自然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一切就当看不见,老老实实做完自己的工作就走。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你是想问家里住的另外那位吗?他的行李还放在卧室,我没给动,就把箱子给放到一边了,我来的这几次都没看到他。”
舒亦澄的心沈了一下,跟阿姨道过谢以后进卧室,看到熟悉的行李箱和空荡荡的房间,仿佛还残留着那股刻在他们两个人记忆里的清冽柠檬气息,心口好像破了个口子。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盛清煜没回她微信。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sorry……”
这么多天,舒亦澄第一次给盛清煜打电话,却始终没人接听。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转而找到姚浩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她抢白:“盛清煜去哪了?”
“你问我?”姚浩被问的一楞。
“别废话,他去哪了?”
“他去沪市了啊,没跟你说吗?”
“谢谢。”
舒亦澄直接挂断电话,买了最快一班去沪市的机票,飞机两个小时以后起飞,她来不及准备东西,拿上证件和必需品开车去机场。
车行驶至半路,那片雨云终於停住了脚步,一场大雨了下来。
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停滞了一瞬,喇叭声,风声,雨声都在裹挟着舒亦澄的理智,她脑袋里不停的回放着那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盛清煜一定是生气了。
有些时候,舒亦澄是对感情有些迟钝的,她是时下流行的性格测试中典型的i人,社交给她带来的只有内耗,而她从事的工作是最需要展现自己的,有些地方学会释放后,她的有些地方就变得没那么敏感。
在西北跟盛清煜说那些话,真的是她当下最真实的感受。
她不想让盛清煜看到她狼狈的,一遍又一遍过不了这段戏的样子,所以把他赶走,赶走以后她才发现被影响的更多,聂起和编剧组带着她重新梳理过人物后她才又找到熟悉的感觉。
受伤时闪过的那丝后悔,未尝没有她对自己自暴自弃的看法,她开始考虑跟盛清煜谈恋爱是对是错,本就是在问她自己,这个人在她心底的分量到底是多少,无数次的想起,无数次的拿起手机,都在告诉她——
盛清煜真的很重要。
重要到,她只愿意跟他携手一生。
仓惶中给出的那句‘结婚’是她那刻的想法,并不作假。
但他生气了,微信不回,电话不接,人也见不到,舒亦澄第一次感觉到无措,只想飞快的到他身边,抱住他。
她抵达机场时,这场连绵不绝的雨没丝毫停歇的意思,过了安检,离预定的登机时间只有四十分钟了,休息室内的显示屏标红了这条行程,飞机延误了。
全世界在此刻都成了她和盛清煜之间的阻碍。
本应该抵达了机场的飞机迟迟不见踪影,隔着窗,只能看到一层水雾。
这水雾搁在了万水千山,舒亦澄掏出手机又拨了一遍盛清煜的号码,还是冰冷的电子机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收紧指节,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我去沪市找你。】
雨水冲散暑气,随后蔓延开的尘土气息令人有些窒息。
vip休息室内人不多,空姐来帮她倒了杯水后就到后面去隐蔽的偷偷玩手机了,几分钟后,空姐惊呼,其他乘务组的人过来制止她:“你小点声,还有旅客呢。”
最开始惊呼的那位空姐压低了声音:“抱歉抱歉,我太震惊了,你看微博热搜,梁宁月在家自杀,被抢救了三个多小时才抢救回来,她结婚以后不是过的挺幸福的吗?”
“结婚这件事是真的冷暖自知,不过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休息室内很空旷,加上舒亦澄坐的离这几个空姐近一些,才听得到她们的声音。
熟悉的名字在耳边闪过,舒亦澄楞了一下。
谁?
梁宁月?
她高傲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给她让步,怎么会冒出来自杀这个想法。
蔡洁得到电话证实了这件事:“你在哪?”
“……机场。”
“你不是刚回来,假期还有几天吗,是要回家,怎么没跟我说?”
舒亦澄:“都不是,去一趟沪市。”
“去沪市干什么?”
“找盛清煜。”
她跟盛清煜的事情,夏天或多或少的跟蔡洁通过气,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处於冷战,便没在这件事上多说,转而说起正事。
“你跟梁宁月一起拍了《权倾》,剧还没上,你们的关系也不能搞得太僵,你去沪市几天回来,到时候喊上你们剧组的其他人,一起去医院看看她吧。”
“等我从沪市回来再说吧。”舒亦澄应了下来,“在这个当口我去看她,她说不定会觉得我是去嘲笑她。”
梁宁月一直对舒亦澄有着隐约的敌对,总是会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舒亦澄一直没找到原因,后来也懒得去找。
两个人的交际没那么深,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放在一个没那么熟悉的人身上。
舒亦澄关了电话后,飞机还是不见踪迹,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这场暴雨的来袭让天暗下来,仿佛骤然进入了黑夜,机场地勤穿着的小马甲在夜里反着光,依然成了这空旷的地方唯一亮眼的存在。
盛清煜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微信上也没有消息。
她翻看着通讯录,想着能从哪可以联系到盛清煜,程清淮的微信没加,跟盛凝也只有一面之交,从头翻到尾,又从尾翻到头,她才恍然,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只要关上手机,你是找不到另外一个人的踪迹的。
她的指尖落在屏幕上良久,直到微博自动推送:【梁宁月风波过后首发文……】
屏幕亮起,才让她回神。
指尖已经点进了这个推送,是梁宁月刚刚发的一条微博:
【谢谢朋友们的关心,我还活着,我结婚到现在,只有结婚的当天是开心的,从第二天开始,我就到了地狱,体面一点说我是嫁入豪门退圈,实际上是他们根本不允许我再抛头露面,直到我们的婚姻进入诉讼离婚期后我才可以重新出现在大众视线里,我变得善妒偏激,觉得这世界上不应该有人比我过的好,但我还是逃不了,他就像一个魔鬼一样控制着我,我这辈子都逃不了……】
评论大多是惊讶丶心疼和让她报警的,收获了一大片路人的声援。
舒亦澄曾经在酒店看到过她身上的伤痕,那大概就是婚姻所要承受的代价。
京市的这场大雨像一个预兆,重重的浇在舒亦澄的心头。
她闭着眼睛后仰,放空思绪。
下一瞬,微信震动,她以为是盛清煜,点开微信,居然是梁宁月。
拍《权倾》的时候她们加过微信,但没说过话。
她的精神看起来不错:【你把你上次说的那个律师推一个给我。】
舒亦澄想了一下,问她:【你还好吗?】
梁宁月:【没死成。】
舒亦澄把律师的名片推了过去,这个律师就是上次帮着蔡洁办离婚的那个大状,处理离婚案子很有一套。
梁宁月:【谢谢。】
【实话告诉你,在拍戏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要阴你一把,我讨厌你跟盛清煜两个人那么相爱的样子,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爱情,我就想看你们两个人的伪装能到哪一天,但我什么都没做,我觉得你们之间的爱会顺其自然的消亡,只剩下一地鸡毛,压根用不到我出手,我可真恶毒。】
是的,她可真恶毒。
说出来的话都像极了诅咒。
窗外的雨渐弱,塔台传来消息,飞机已经驶入预定航线。
舒亦澄没回覆,攥着手机,双目放空。
看到顺其自然的消亡这几个字,舒亦澄的心一紧,梁宁月说的有道理,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一个小时后,舒亦澄登机,手机关机。
飞机平缓的驶入云层,另外一架从南飞到北的飞机在遥远的空中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