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亦澄摔得不重, 但聂起还是坚持让夏天带她去医院看了看。
医生说是扭伤,喷点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剩下的擦破皮的地方消毒后舒亦澄就返回了片场,从跟着刘梦练习动作后, 受伤已经成了家常便饭,稍有不注意,她那瓷白的肌肤就会磕碰的青紫, 每次盛清煜看到, 都会帮她喷药揉散,方便她恢覆的快一些。
回片场的车上,她目光有些呆滞,看着脚腕处很快泛起的淤青, 掏出手机给盛清煜发了个条微信:【.】
她往上翻了翻两个人最近的聊天记录,时间跨度很大,通常是她发一条过去,盛清煜很久才能回过来一条微信, 等她看到时又过去很久了。
仿佛隔着时差,爱意迟早会被尽数消磨在这琐碎中。
她回到片场许久后,盛清煜才回微信:【怎么了,我最近有点忙。】
指尖落在键盘, 她想了很久才回了一句:【没事, 最近有点累。】
盛清煜:【那等我忙完我回京市等着你。】
至於他在忙什么, 舒亦澄没问,盛清煜也没提。
把手机塞进兜里, 她呆呆的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脸上带着些落寞。
夏天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一言不发, 把车子停在了片场门口。
回头劝她道:“姐,要不我们先回酒店休息一天?”
“我先去问问聂导需不需要我配合走一些文戏。”
她推开车门下车,聂起离着老远看到后,先放下其他工作走了过来,关切的问:“怎么样?”
“没事,就是稍微扭了一下。”舒亦澄道,“打戏暂时是拍不了了,不需要太剧烈运动的戏应该可以。”
“你先休息几天也没事,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周扒皮。”聂起又道,“你受伤的消息传到你家那位耳朵里,他不得连夜打飞的过来,我这边先拍其他人的戏,你休息吧。”
舒亦澄:“……”
在别人嘴里听到盛清煜,舒亦澄心头泛起酸涩,她摸了摸鼻子,语气不免有些冷淡,“别把这件事传出去。”
最近舒亦澄状态不对,聂起作为最经常观察她的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发现的,联想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也不难猜出她为什么变成这样,三天两头出现在剧组的人这么久没来,上次离开前在房车很远也能听到的争执,他想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舒亦澄。
“要不你跟我聊聊?”
“改天吧,我有点累,先走了。”
舒亦澄收下那根烟,却没有跟别人谈论自己感情生活的习惯。
烟她也没抽,揣进兜里,等走到远处,顺手扔进了垃圾箱里。
初七不抽烟,现在的她也不应该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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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西北迎来一场大雨,这个夏日也进入了最后一个节气。
舒亦澄的腿已经恢覆的差不多了,她在一旁候场时,这场大雨突如其来,聂起一边招呼空境组去拍一下空境,一边暂时先把拍摄场地转移到室内。
这场雨下了两个多小时,黄沙被雨水打湿后,样子斑驳,处处都湿漉漉的,绿叶被水洗过,透着娇艳欲滴,冲减了人们心中的暑气,毛孔都不由自主的张开,感受着这凉爽的雨。
西北真的又干燥又热,舒亦澄拍《权倾》的时候,每天都要早晚的敷面膜,不然第二天上妆都要卡粉,后来在这拍《春刀》,热的脸上都存不住妆,拍几个镜头就要重新补一次,身上整天都潮湿闷热。
所幸来了这一场雨,让喧嚣的高温终於降下,呼吸都通透了。
这场雨过后,林岚来剧组探班。
她剧本完成后就交付给了聂起,后续的修改大多数是在网上参与,她年纪大了,经不住这西北的高温,在高温降下后才进行实地考察。
林岚到的时候,舒亦澄刚拍完一条,正在拍特写和细节,拍完后,她才看到林岚,走过来跟她打招呼:“林老师。”
林岚一如既往的温和,上下打量她,“怎么瘦了这么多?”
“最近天气热,吃不太下去饭。”
“聂起跟我说你最近心情不太好,要跟我聊聊吗?”
面对聂起,舒亦澄什么都说不出来,可对着林岚,她却莫名的放下了心防,沈默了一会后,她点了点头,“您先去我车上等我吧,我换个衣服。”
接下来她的戏份要在晚上,有一段空着的时间,本来打算在周边逛逛,现在换完衣服后就重新返回了房车。
夏天在换衣间门口等着,看到舒亦澄出来后递上去一包茶。
这是林岚的习惯,无论咖啡还是其他,她更喜欢喝一点花茶。
房车上有配备的茶具,舒亦澄回到房车上的时候,林岚已经烧好了水。
淡紫色的玫瑰花落入透明的茶壶里,热水冲泡,泛起气泡,玫瑰花瓣在壶中绽开旋转,最后飘到了水面。 “跟你男朋友闹别扭了?”
等待茶水浸泡的时候,林岚问道。
她的眼睛跟聂起的很像,却又不想聂起那样充满侵略性,经年读书写字,令她浑身充满书卷气和时光沈淀后的睿智,舒亦澄跟她一起呆着,都觉得平静了不少。
心头的燥热遇到一抹清凉,随后是热意退散后飘出的水汽。
“嗯。”舒亦澄的指尖摩挲着玻璃杯,声音晦涩。
林岚的眼睛像是可以看透一切:“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吧。”
“我第一次谈恋爱的时候可以追溯到十几岁呢。”林岚的话里充满了怀念,“整天都恨不得跟他黏在一起,他比我要忙一点,家里情况不太好,要忙着赚学费,时间久了,我们就会吵架,很小的一点事开始吵,之后冷战,再之后我们就分手了,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舒亦澄:“……”
林岚三言两语说中了她和盛清煜的症结,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见花茶泡好了,给她倒了一杯。
“瞧瞧,都是我在说,忽略了你的想法,你怎么想的呢?”
舒亦澄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说十年前那个失控的吻后她落荒而逃,还是说她因为工作的事情迁怒了盛清煜。
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伤害者,肆无忌惮的仗着盛清煜喜欢她,践踏着他的感情。
她像一个罪人,低着头对着林岚,全盘托出。
谁知她的那番话却逗得林岚发笑,“感情的事情哪有谁对谁错,他烦人你还不能说他了,这么金贵的吗,你们现在应该还处在互相试探的阶段吧,这个时候就是要有什么说什么,不然等结婚再改就晚了。”
舒亦澄:“……不是的林老师,我是在迁怒。”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不过是两个人的情趣而已,别说的那么严重。”
林岚早已历经千帆,劝解都是带着过来人的模样,她喝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等待舒亦澄继续说。
“前几天我拍戏受伤了,在受伤的那刻,我居然在想要是没跟他谈恋爱就好了,没跟他谈恋爱我就不会心不在焉,也不会拖累进度,意识到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发觉我真的挺自私的。”
这是舒亦澄心底埋藏最深的恶念,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她自己都不敢去看。
“自私是人的本能,澄澄,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聂起给《春刀》选角的时候我就了解过你,你的所有作品我都看过,在确定是你后,初七这个角色的性格也因为你而调整过,这一盘棋都是初七在下,她既是棋子又是执棋人,在剧本围读的时候我跟你详细聊过她的性格构成的原因,而这其中有一部分你的影子。”
“我们都有自己的坏情绪,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你也不用因为那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把自己定罪,我们不是圣人,七情六欲无法割舍,我跟聂起他爸结婚这么久了,有的时候也在想要是没结婚就好了,所以别这么逼迫自己。”
舒亦澄的嘴巴动了动,喉间有些干渴。
林岚:“我看你也没真相跟他断了,那不如去主动说开这件事,谁哄谁都不丢人的。”
林岚离开前,看了她一眼,那双在岁月浸润多年的眼睛带着深意,她提醒道:“现实和戏剧是有一道线的,澄澄,你别被初七影响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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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市,程家别墅内。
盛清煜跟舒亦澄说他很忙不是在骗人的,他从西北回到京市没有几天,程涯臣的秘书给他打电话,语气严肃,表示程涯臣生了很重的病,打算立遗嘱,需要他到场。
虽说程家的家业他不想继承打理,但秘书这样说了,他正巧在京市闲着没事干,干脆随意的收拾了东西回一趟沪市。
出了机场,坐上程家来接他的车后,他的行李就被程涯臣的秘书一脸歉意的拿走,并表示发生了什么事情程涯臣会亲自跟他解释。
他这才反应过来被骗了。
回家以后,看到坐在沙发上喝着茶好好的程涯臣,盛清煜的眉头皱的死死的,开口就毫不客气:“不是说你要不行了吗?”
“混账东西!整天见不得你爹好!”程涯臣中气十足的怒骂,“你哥最近有点忙,你收拾收拾去公司给我帮忙去。”
“不去。”盛清煜直接拒绝。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从盛凝那他得知了程涯臣突然发疯的原因,程清淮偷偷拿了户口本结婚,还抱回来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女儿,程家有后本来是值得开心的事情,程涯臣却在那挑三拣四,说什么等程涯臣生了儿子再同意办婚礼。
气的程清淮当场跑路,公司那摊子事全扔了,逼得程涯臣不得不重新出山,打理公司的事情。
他终究老了,公司在前几年就交给了程清淮,他打理的一向不错,程涯臣乍一重新接手有些摸不到头绪,天天点灯熬油到半夜,事情没理清楚,他自己去了几次医院,拉不下面子跟程清淮道歉,便想起了他另外一个儿子。
盛清煜最开始不想去,他公司的事情半点都不懂,去这不是纯添乱吗,奈何程清淮知道他回沪市后专门抱着孩子来跟他见过面。
以往西装革履的样子不见了,程清淮穿着舒服的运动套装,一手推着婴儿车,一手抱着一个正在睡觉的小宝宝,那架势已经很是熟稔。
进到咖啡厅包厢后,他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到婴儿车里继续睡,不客气的直接要东西:“你给你侄女的见面礼呢?”
盛清煜:“……”
虽然无语,他还是掏出了一块以前拍的一块羊脂白玉,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骗人的。”
“这不是带过来给你看了吗。”
程清淮未尝没有炫耀的心思存在,“你嫂子工作忙,最近得我带孩子,你没事就去公司帮忙吧,我就不管了。”
“那我也不管。”盛清煜皱着眉头拒绝。
“你先别拒绝,等老头子作够了,我回去,给你跟弟妹一人投资一个项目,什么样的都可以,怎么样?”
“……都给她吧,我不需要。”
到底盛清煜还是松口了。
没一会,孩子醒了,程清淮熟练的给她泡奶喂饭,这个小女孩格外的乖,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到处看着,半点不怕人。
盛清煜:“你这么烦人,怎么会生出来这么可爱的孩子?”
“……别逼我在我闺女跟前骂你。”
盛清煜虽然答应了去公司,但他也不管事,需要处理的事情就远程发给了程清淮,饶是这样,也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出面去处理,他身份本来就敏感,便没有大张旗鼓的公告老板换了人,只是在陪客户的时候,不免需要多喝酒多应酬,搞得他时间很紧,连舒亦澄的微信都没法第一时间回覆,烦不胜烦。
干脆回家跟程涯臣吵了一架。
“要么你把程清淮找回来,要么你这公司我给你卖了给我老婆拍戏。”盛清煜道。
气的程涯臣气不打一出来:“你们一个两个都打算气死我是吧!我真是白养你们俩兔崽子了!”
正巧盛凝从外面玩完回来,往程涯臣的火上又浇了一杯油。
“清煜,你过来看看你侄女多可爱啊,我今天去找梁枝玩的时候,这小姑娘都会叫奶奶了呢。”
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喘气的程涯臣往盛凝那看了一眼,想看看照片。
盛凝故意绕了一圈,“你嫂子很能干,你哥现在不靠咱家也吃饱穿暖,要不你回京市忙你的吧,咱一家五口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这话可是故意把程涯臣给排挤了出去。
他阴沈着脸问:“你什么意思,一家五口,少了谁?”
盛凝半点面子不给他留,“你再这么作下去,你孙女长大了连你这个爷爷都不认,半截土埋身子的人,整天作个什么劲。”
程涯臣脸涨的通红:“我这不是就像让他们哄哄我,多来我跟前转一转,孩子可爱的话,我说不定也态度没那么坚决!”
盛凝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