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暴雨只在京市, 沪市一片艳阳天。
飞机落地,舒亦澄在乘务员的安排下率先走下飞机,手机刚一开机, 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消失了一上午的盛清煜跳跃在手机屏幕上,舒亦澄没有第一时间接起来电话,电话挂断了。
她再拨过去时, 电话忙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从在西北分别以后, 他们两个人的时差好像一直对不上,总有一方像是被卡在了时间裂缝里,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能联系上。
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舒亦澄没犹豫, 指尖在屏幕上划过,盛清煜的声音从听筒响起:“喂,你回京市了吗?”
他的气息不稳,像是在奔波。
舒亦澄擡头看了眼窗外的蓝天, “没有,刚下飞机。”
“你也在机场?”
“也?”
舒亦澄左右张望。
远在京市机场的盛清煜也在左顾右盼,“你在哪个登机口?”
“沪h。”
盛清煜:“……”
“你在沪市?”
舒亦澄:“我来找你。”
“飞机延误,我在隔壁市停了一会, 刚刚落地京市。”盛清煜道。
舒亦澄:“……”
又一次错过了。
她问道:“我现在买票回去?”
“澄澄, 京市下大暴雨了。”
离京前的那场雨只是开胃小菜, 最后一班可以飞的飞机落地后,京市迎来近五十年难得一见的特大暴雨, 一些来不及躲避的人奔跑在雨里,那比豆还要大的雨珠打在人身上, 是疼的。
舒亦澄回不去京市,沪市这边也没有盛清煜。
盛清煜最后一句话让她别急, 半个小时后,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有些熟悉的女声在听筒里回荡:“我在停车场,盛清煜让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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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着电话里的人给的指示,舒亦澄走到停车场,寻找到了那辆有些眼熟的迈巴赫。
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那张跟盛清煜有着三分相似的脸,盛凝看了一眼她的身后道:“先上车吧,后面有人在拍你。”
这次来沪市,舒亦澄没带夏天,尽管一路都在走vip通道,也很难说不会碰到粉丝。
舒亦澄警觉的上车,司机很有眼色的落下挡板。
她以为跟盛凝在同一个空间下会有些尴尬,结果盛凝从上了车就开始不断的接着电话。
盛凝那张经年依旧美貌的面庞上有些烦躁,说的话也很敷衍,通常是电话另一端的人长篇大论,她嗯嗯两声,对那人的话不发表评价。
车内的空间就这么大,盛凝的手机也有些跑音,舒亦澄清楚的听着程涯臣对盛清煜撂挑子就跑这件事破口大骂,眼瞅着程涯臣快要气死了,盛凝还是不冷不淡的回答他。
这通电话打得很长,长到盛凝几次拧眉头。
盛清煜遗传了她精致的眉眼,两个人在烦躁时的表情都大差不差,几次盛凝都想直接挂了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在听着程涯臣在那念叨。
直到快要到目的地了,程涯臣才放过盛凝。
盛凝收起了手机,舒亦澄清楚的听到她叹了口气。
很快她调整好自己跟舒亦澄道:“不好意思,打了一路的电话,你刚从飞机上下来,是不是有些累,我约好了茶室,我们去喝点茶,等会苏梅也过来,她上次给你做过造型后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京市的机场和高铁都封了,你一时半会回不去,盛清煜让我好好照顾你。”
她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压根没给舒亦澄拒绝的馀地。
车停在沪市的一个别墅区内,正对着的一幢别墅被主人挂牌当做了一间茶室,从门外看,所有的别墅都大差不差,走进庭院,才知道别有洞天。
推开大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茶香。
室内装潢雅致,入眼就是上好的木头雕刻成的家具,墙上挂着的山水画乍一看不起眼,放到外面足以炒起天价,若是只是堆砌也罢,这间茶室的主人显然是用了心思的,一花一草一造景,都自成一派。
推开预定好的包间的门,茶桌旁早早坐着一个人。
他身旁放着一辆婴儿推车,一个小宝宝正躺在推车里睡得正香。
程清淮伸手跟舒亦澄打招呼:“弟妹,好久不见。”
舒亦澄:“……”
先不说为什么程清淮会出现在这,那个睡在推车里看起来还不到一岁的小宝宝是怎么回事?
“介绍一下,我女儿,梁花花。”
“……名字是认真的?”
盛凝:“我也问过这个问题。”
“是小名,大名叫梁绾。”程清淮把婴儿车推过来,“花花,来叫婶婶,婶婶给你见面礼。”
这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了。
舒亦澄来的匆忙,也不知道程清淮有了这么大一个孩子,自然没有提前准备适合送给小孩子的礼物,想了半天,问程清淮要了个卡号,等会给转一些钱过去吧。
程清淮不挑,摇着睡着的花花手配音:“谢谢婶婶。”
这一通过后,几人才在茶桌前落座。
热腾腾的水雾升到半空撞到空调吹下的冷风,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在鼻尖留下一抹澄澈的茶汤。
茶汤澄黄,在杯中翻滚,盛凝倒了一杯给舒亦澄,看了程清淮一眼,程清淮把杯子推了推。
她不在意的也给程清淮倒满,才开始道:“最近比较难联系上盛清煜是因为他爸把他压回了公司,让他当了几天代理负责人。”
舒亦澄:“……他会?”
她没记错的话,盛清煜大学也是读的表演系,她高中毕业那年盛清煜上大一,虽然在剧组拍戏,有的时候还需要写作业。
横市的那张餐桌上,亮着一盏灯,一边为着梦想奋斗,一边在为梦想买单。
“他会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在那。”程清淮解释道,“我们家的是家族产业,我爸明面上退休,所以我在公司压住了那些人,我撂挑子不干了,他总要找一个其他可以压得住的人,盛清煜正合适。”
“他就是个吉祥物。”程清淮总结。
舒亦澄:“……”
她扯了扯嘴角,认下了这个解释。
宝宝睡不了很长的觉,这边茶还没喝完一杯,那边花花就转醒,小声小声的哭了起来。
程清淮忙放下杯子,十分熟络的抱起来花花哄着,“你们先聊着,我带她出去玩一会。”
盛凝看出了舒亦澄心中所想:“是不是觉得程清淮变得挺多的?”
“有点。”舒亦澄抿了一口茶。
“他跟梁枝年少就认识,还因为早恋被叫过家长,他爸没去,是我去的,后来两个人分开,等我再见到梁枝,她就抱着花花,还拿着跟程清淮的亲子鉴定。”
盛凝继续道:“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在程家我多少有点话语权,但盛清煜他姓盛,只要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别管程涯臣说什么,你不愿意结婚的话,谈一辈子恋爱也可以。”
说完这番话,盛凝很自然的把话题转到了舒亦澄最近在拍的戏上去,舒亦澄看的出,她对拍戏一直都怀有热忱,可她在很多年前就做了选择,已经没有了后悔的馀地。
聊了一会,苏梅过来,三个人喝了会茶,苏梅跟舒亦澄拍了几张照片用来发微博,期间对舒亦澄过往的造型评头论足,并口头约定,接下来的舒亦澄的红毯造型,她全包了。
程涯臣一个劲的打电话,盛凝扣了几次都不管用,这趟会面只能草草的结束:“知道你也不想住在家里,盛清煜给安排好了酒店,等会我让司机送你过去,我先去看看程涯臣。”
她和苏梅一起走了,把车留给了舒亦澄。
程清淮出现在这似乎只是为了替花花讨要见面礼,直至离开,他都没再出现过。
迈巴赫停在茶室门口,坐上车后,盛清煜的电话打了过来。
“要回酒店了?”
下午沪市的太阳晃人,街头巷尾处处都是游客,车子行驶的缓慢,空调吹出的冷风和窗外的太阳鲜明对比,舒亦澄的声音充满涩意,细听带着颤抖:“我把你赶走的那天是不是挺过分的?”
“你才知道吗?”盛清煜那边是安静的,应该是在家里,“你把我从西北赶走的时候,我难过的三天都没吃下饭。”
他一贯的油嘴滑舌。
“那你骂我一顿吧,骂完我这件事咱就当过去了好不好?”
“这可不行,单骂你一顿我不解气,我要出书,我要写自传,等咱俩老了,七老八十坐在轮椅上,我也要跟你说这件事。”
“……你还挺记仇。”
“毕竟天蝎座。”
舒亦澄一噎,再多的心思也烟消云散,岔开话题:“京市还下雨吗?”
“下,挺大的。”
盛清煜坐在舒亦澄惯坐的沙发里,看着窗外瓢泼一般的雨,这场雨给整个城市蒙上一层薄纱,雨水打在窗户上,劈里啪啦的催人入眠。
他换了个姿势,伸直腿,把舒亦澄的枕头塞进怀里。
“你先在沪市呆着,没事可以去跟我妈玩一玩,或者找苏姨也行,等雨停了我就去找你。”
“不用。”舒亦澄拒绝他,“你来找我那么多次,这次换我来找你。”
“行,我在京市等着你。”盛清煜轻笑。
“好。”
接下来两个人陷入了无言,他们之间的那堵墙有在变薄,还没有到直接可以打碎的时候。
舒亦澄试着主动:“我这部戏还要拍半年,你如果想找我玩的话直接过去就好,不用再兴师动众的给剧组买东西了,常来的话那些礼数就免了,等戏不忙的时候我们就在西北到处玩玩,组里搭了个实景,还挺有意思的。”“舒亦澄,你在讨好我吗?”
“你听出来了?”
“太明显了。”盛清煜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你不用这么大费周折,只需要说你爱我就好。”
这辆迈巴赫从接到舒亦澄后就没把挡板升起过,舒亦澄也只是在上车的时候跟司机打过招呼,眼下也不去管他能否听到对话。
舒亦澄看着车窗外的街景和太阳,表露心意:“那……我爱你。”
盛清煜止不住笑,听着雨声回答:“我也爱你。”
横市初见的少男少女,在经历了时间过后成为了除了血缘之外最亲密的爱人,四季变换,暴雨和晴天,隔着岁月这条长河啊,诉出的爱意跨越万水千山,落入了心底。
无人去追究爱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它已经安静的存在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