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潇终于转过身,声音低低的,眼神却复杂地避开了周潇和的视线。
“阿姨您好。”
周潇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目光落在林潇潇母亲苍白憔悴的脸上。
“您身体不舒服吗?”
“唉!”
林母叹了口气,眼圈瞬间红了,“都是我这病拖累的还有潇潇她爸!”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在断断续续的叙述和海风的呜咽中,周潇和终于知道了那被刻意隐瞒、冰冷刺骨的真相。
林潇潇的父亲,是一名驻守西南边陲的边防军军官。
三个月前,在一次抓捕越境走私武装分子的行动中,为了掩护新兵,被土制炸弹严重炸伤!
双腿截肢,内脏受损,至今还在地方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数次病危,庞大的医疗费用像无底洞。
林母本就有慢性病,接到噩耗后直接病倒,身体和精神都垮了。
还在上小学的弟弟更是整日惶恐不安。
林潇潇作为长女,作为家里唯一还能顶事的军人,她必须扛起一切!
部队给了假期,但微薄的津贴和家里原本就不宽裕的积蓄在巨额医疗费面前杯水车薪。
她四处奔走借钱,求告无门,心力交瘁。
更让她绝望的是,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她和周潇和的恋情被别有用心的人曝光了!
那些针对周潇和“靠技术上位、作风有问题”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
“我不能再让他卷进我家这个烂摊子里!”
林潇潇的声音带着哭腔,第一次直视周潇和的眼睛,那里面有痛苦,有愧疚,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他那时候处境本来就难那些人正盯着他找把柄!我家的事,就是一团会烧死人的火!我不能不能让他再因为我,被泼上更多脏水,毁了前程!我只能只能先断掉!彻底断掉!让他恨我,总比拖着他一起死强!”
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决绝、冷漠、消失背后是这样沉重到让人窒息的家庭巨变和自我牺牲。
她不是在享受,她推开他,不是背叛,而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在保护他!
周潇和只觉得心脏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闷痛得喘不过气。那些积压的怨恨、委屈,在她血淋淋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他想起自己那些失控的咆哮,那些阴暗的揣测巨大的懊悔和心疼瞬间淹没了他。
“傻丫头!”李俊杰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却异常沉稳有力:“你爸是英雄!是保家卫国受的伤!这是光荣!是咱们军人的脊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有什么不能一起扛的?”
他目光如炬,扫过林潇潇,又看向周潇和:
“你以为你推开他,自己扛着,就是为他好?你问过他吗?周潇和!你告诉我,知道真相了,你是觉得被她拖累了,还是觉得她傻?”
“我……”周潇和喉咙哽咽,看着林潇潇苍白憔悴却依旧倔强的脸,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吼:“我是心疼!是恨我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像个傻b一样怨你!”
他猛地一步上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将还在颤抖的林潇潇用力地、紧紧地抱进怀里!动作带着点笨拙凶狠,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潇潇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了下来。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委屈、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在这个曾经最熟悉、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全的怀抱里爆发出来。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周潇和的肩头,她死死抓着他背后的衣服呜咽。
李俊杰看着相拥的两人,又看了看旁边抹眼泪的林母和有些无措的小男孩,脸上那痞痞的笑容又回来了,带着点欣慰,也带着点如释重负。
他走过去,拍了拍林潇潇弟弟的头,对林母说:“嫂子,别担心。
潇潇她爸是功臣!部队不会不管!我李俊杰也还在!潇和这小子,也不是孬种!难关,咱们一起闯!天塌不下来!”
周潇和抱着林潇潇没松手,林潇潇肩膀直抖。李俊杰扫了眼哭红眼的林母和吓呆的小男孩,转身掏出军用卫星电话,秒拨龙百川专线。
海军陆战队旅部,龙百川办公室。
红色加密电话炸响。龙百川抓起话筒:“讲!”
“我,李俊杰。”电话那头海风呼啸,李俊杰语速爆豆:“撞见林潇潇了!他爹林卫国,西南边防x团侦察连长!三个月前抓武装走私犯踩土炸弹,双腿截肢,内脏重损!军区总院iCu躺着!家里钱耗干了!林母病倒,还有个上小学的弟!林潇潇硬扛着怕拖累周潇和前程才断联系!英雄要垮!立刻管!”
龙百川脸色骤变,指关节捏得发白。旁边武钢蹭地站起。龙百川吼:“身份确认?!”
“林潇潇亲口说的!周潇和作证!”
“位置?”
“亚龙湾度假村!”
“原地待命!”龙百川砸下电话,转头冲武钢:“接旅长专线!最高优先级!”
三秒后,肖海毅办公室专线接通。
龙百川语速比李俊杰还快:“报告旅长!西南边防x团侦察连长林卫国重伤!截肢!iCu!家庭经济崩溃!女儿林潇潇是我旅在训兵,现与周潇和在亚龙湾!情况危急!申请军区医院介入!立刻!”
肖海毅正在签文件,笔尖“咔嚓”折断:“林卫国?抓走私炸伤那个?!”
“是!”
“妈了个巴子!”
肖海毅一拳锤在桌上。
“英雄流血又流泪?当老子死人?!”
他抄起内部红机:“总机!接军区总院院长专线!现在!”
五分钟后,三辆军区总院的重症转运车拉响警笛冲出医院。
带队的医务处长捏着肖海毅亲批的电子调令,上面血红大字:“不惜代价!全力救治!”
一小时后,地方医院iCu。
院长看着眼前盖着军区总院钢印的转移命令和全副武装的卫兵,额头冒汗。
医务处长一挥手:“设备同步转移!军区专家组已待命!走!”
当天下午,林卫国被送进军区总院最高级别监护室。八个科室专家联合诊疗组同步成立。
傍晚六点整,海军陆战队旅全体官兵个人终端震动,一份加密通报弹出屏幕:
【全旅通报】
西南边防x团侦察连长林卫国同志,于抓捕越境武装走私团伙行动中,为掩护战友身负重伤,英勇截肢!现转入我军区总院全力救治!林卫国同志忠于使命,彰显军人血性!全旅官兵当以其为楷模,精武强兵!
——旅长肖海毅
通报末尾附一行加粗小字:
林卫国同志长女林潇潇系我旅在训官兵,其家庭困难由旅部专项解决。
周潇和腕表震响,他点开通报,瞳孔猛缩。
怀里林潇潇凑过来一看,浑身剧震,死死咬住嘴唇,眼泪砸在屏幕上。
李俊杰瞥见通报,咧嘴一笑,拨通龙百川电话:“事办完了?速度够快!”
龙百川声音带笑:“旅长亲自开车押的转运队!刚回办公室。告诉林丫头,她爹的药费单子,以后直接扔旅部财务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