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伯格扭曲的巷道里,金属靴踏过破碎的源石地砖,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三名乌萨斯内卫肩甲上的双头鹰徽记泛着冷光,其中一人扯下通讯器,皱着眉将其狠狠砸向墙面。
"已经收不到整合运动领袖的回信了。"
"切尔诺伯格核心城也已停止运作。"
为首的内卫转动着指节上的骨刺戒指,猩红的独眼扫过巷道尽头。
"通知第六第七和第十二师团,如果他们还想照计划进行,现在就该......"
"停下吧。否则就只能我们来让你们停下。"
话音未落,灰影如鬼魅般撕裂暮色。七名灰蓑影卫自断墙后现身,腰间的链刃在风中发出细若游丝的嗡鸣。为首的影卫掀开兜帽,露出半张满是风霜的面容。
"......即使我们这么做了,也不会产生作用。只有你们现在还来得及停下你们那几台缺乏理智的战争机器。"
"不自量力。"
一名内卫突然暴起,骨制长枪撕裂空气直刺咽喉。灰蓑影卫旋身避开,链刃如毒蛇般缠住枪杆,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巷道炸开。
"乌萨斯的利刃岂容宵小挑衅!"
独眼内卫猛地捶打胸口,身后同伴同时亮起源石技艺的幽蓝光芒。
"......而且,你们,哪怕连昏君的命令都能言听计从的走卒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
"(高卢语)你确定自己不是被科西切的谎言蒙蔽?"
影卫首领突然开口,声线冷得像浸过冰水的刀锋。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内卫们的动作骤然凝滞,独眼内卫脖颈青筋暴起。
"别再用那种语言与我说话......高卢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用他们的语言进行国度间的交流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他们连一座城市都不剩下!
科西切,他一直坚持,他一直在为乌萨斯奉献!"
影卫首领缓缓摇头,链刃收起时发出细碎的轻响。
"当年那位被称为乌萨斯之盾的大元帅,也是这样被你们冠以叛国者的罪名。"
他向前半步,残损的面容在月光下宛如修罗。
"放下武器吧。有些清算,必须由你们亲手完成。"
独眼内卫猛地扯开领口,露出脖颈处狰狞的源石增生。
"休想用花言巧语蛊惑我们叛国!"
他的怒吼震落墙顶的碎石,在空荡的巷道里激起回响。
影卫首领微微颔首,兜帽下的面容隐在阴影中。
"执意执行贵族的战争闹剧,才是将乌萨斯推向深渊的真正叛国者。"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影卫收刃,金属链刃归鞘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战争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良药,你们比谁都清楚——贵族们点燃战火不过是为铲除异己,可被焚毁的,却是千万乌萨斯人的家园。"
"魏彦吾的狗!"
另一名内卫突然啐了口唾沫,骨刃直指对方咽喉。
"你们究竟是如何追踪到我们的?"
影卫首领轻笑一声,手中的面具泛起诡异的光泽。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不被发现,你们还得再练练。"
"你这是在威胁?"
独眼内卫向前逼近半步,周身源石技艺的蓝光骤然暴涨。
"只是忠告。"
灰蓑首领摊开布满伤疤的手掌。
"人到了一定年岁,总会明白有些底线不可触碰。你们自诩忠于乌萨斯,可有些事......"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肩间的乌萨斯徽记。
"即便背上不忠的骂名,我们也绝不会让无辜者成为权力博弈的祭品。"
"忠义?不过是虚伪的说辞!"
内卫嗤笑。
"或许吧。"
影卫首领望向远方燃烧的废墟,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但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我们坚守的义。"
灰蓑首领忽然转用带着沧桑腔调的高卢语开口,语调像深秋的落叶般轻盈又沉重。
"后退一步,孩子们。"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腰间褪色的链刃。
"乌萨斯从来不缺新的利刃,但你们的命只有一条——若发现前方是深渊,还有回头修正的机会。"
独眼内卫的金属义眼发出刺耳嗡鸣,喉结在暴起的青筋下滚动,最终将未出口的怒吼咽回喉咙。
"那谁来收拾烂摊子?"
灰蓑首领向前半步,残破的面具下透出锐利目光。
"乌萨斯的事,自然由乌萨斯人解决。"
为首内卫突然拔出骨制长枪,枪尖挑起对方的兜帽。
"你们这群前朝余孽......你们已经不再是禁军了。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灰蓑首领却不闪不避,任由月光照亮半边布满源石结晶的脸。他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看透岁月的苍凉。
"正因为不再是皇帝的鹰犬,现在说话才不用藏着掖着。"
转身时,染血的披风扫过满地弹壳。
"活下去,活得比那些腐朽的贵族更久——这,就是我们最后的忠告。"
当灰影彻底消失在巷道尽头,独眼内卫仍保持着持枪的姿势,直到指节发白才猛然收枪。身后传来同伴压抑的喘息,混着远处隐约的炮火声,在切尔诺伯格死寂的夜里,如同命运沉重的叹息。
……………………………………
整合运动成员突然瘫倒在瓦砾堆中,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抓住幻影弩手的衣角。
"杀了我!求你给个干脆!"
他惊恐地盯着巷口的阴影,瞳孔因恐惧缩成针尖,仿佛那里潜藏着索命的恶鬼。
幻影弩手沉默地站在原地,月光透过残破的穹顶洒下,照亮他覆面的兜帽和悬在弦上的弩箭。他看着对方背上暴起的源石结晶 —— 那些青黑色的纹路如蛛网般蔓延,正一点点蚕食着生命的迹象。
"他们会把我们吊在城墙上慢慢折磨...... 科西切的人向来如此......"
整合运动成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不住地打颤,语无伦次的话语里满是血腥的恐惧。
"我不想像牲口一样被剥皮......"
"够了。"
幻影弩手猛地收起弩箭,战术靴踩碎脚边的源石碎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信那些鬼话。现在就往东跑,盾卫的巡逻队很快就会到这里。"
他的声音隔着面罩传来,像一块冰冷的铁块。
跪着的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 真的要放我们走?"
"大尉不会希望看到你们死在自己人手里。"
幻影弩手背过身去,箭囊在背后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望着远处燃烧的指挥塔,喉结在阴影中滚动了一下。
"他到最后都在琢磨怎么让更多人活下去...... 这个迷茫的家伙。"
夜风吹起他的斗篷,露出腰间那枚磨得发亮的整合运动徽章。
"记住,"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离塔露拉的亲卫远些,也别靠近盾卫的防线。活下去 —— 用你们自己的方式。"
整合运动成员僵在原地三秒,突然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扎进巷口的阴影里。破碎的脚步声渐远,幻影弩手望着空荡荡的巷道,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 迷茫的人啊。"
他转身时,guard 正用匕首刮着护腕上干涸的血渍,金属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你真要留下?"
幻影弩手的弩箭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整合运动的旗帜已经倒下了。"
"盾卫代表不了整合运动。"
guard 头也不抬,匕首尖挑出嵌在护甲缝里的源石碎片。
"他们早该换个名字了。"
他忽然握紧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除非我们自己动手 —— 用整合运动的方式,重塑整合运动。"
幻影弩手沉默地将弩箭收回箭囊,皮革摩擦声中透出迟疑。
"你还信那套理想?"
"我信感染者摔了跟头还能站起来。"
guard 终于抬起头,左臂上的源石结晶亮着幽蓝的光,像废墟里不肯熄灭的火种。
"就像大尉当年教我们的那样 —— 倒下了,就再爬起来。"
夜风卷起他残破的披风,露出内侧绣着的破碎红旗,在硝烟中微微颤动。
..................
在之后的三十六个小时里,切尔诺伯格核心城中潜伏的所属第三集团军的乌萨斯军人,悄然无声地消失在空气里。
当然,没人能证明他们是乌萨斯的军人。
在撤离核心城之前,盾卫们也发现了不少整合运动的尸体。他们没有携带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物件,除了他们身体上的伤口......
那些伤口都来自同一种投掷武器。
无形的凶手谋害了只有他们熟识的暴徒,以此向不在场的阴谋家发出了无声的警告。
当然,盾卫们的警告更直接了当。叛徒必将血流成河。
炎与乌萨斯的联合调查团进入切尔诺伯格两周后分别向两方递交了调查报告。
报告指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两国有任意一方切实参与了这一场灾难的策划与实施。
最终,切尔诺伯格事件被定性为一场感染者引起的重大人为灾害。
但是,随着一系列政治冲突接连发生,在各大城市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感染者补充法令也被积压在议会的废弃提案堆里数月之久......
......并在之后的清扫中和一些其他的重要废纸一同被送进了老书记的手摇式碎纸机。
切尔诺伯格事件,在无声无息中得到了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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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在想,嘴里偶尔滑出的几句古怪话语到底是出自我本人的意识,还是那位素未谋面的神灵大人呢。我的亲族行仪时的话语都摘自古书,但是我总是会不经意间脱口而出,真是困扰呢。
——月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