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危机过后

乌萨斯民众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身体在瓦砾堆里抖得像风中残烛。弑君者猛地捂住他的嘴,毛茸茸的耳朵因紧张向后撇成扁平状。

“唔......!”

"别出声!"

她蹲下身时,破旧兜帽滑落,露出额角渗血的源石灼伤。

"......我不是杀手。走,这里走。"

男人浑浊的眼睛里浮起血丝。

"凭什么信你这张整合运动的嘴?"

"想从屠城令下活命就信我!"

弑君者的指甲掐进对方胳膊,战术服下青黑色的源石纹路突突跳动。

"别想着留下!乌萨斯人找到你,他们不分你是不是感染者,这座城市会被变成空城。"

她拽着男人踉跄前行,军靴碾碎玻璃的脆响在死寂中炸开。

"朝东边跑,过了锈蚀的铁路桥就有活路。"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相信你?"

男人的声音突然哽咽。

"我儿子昨天就死在你们的源石技艺下......"

弑君者的动作骤然僵住。月光爬上她脸颊,照亮一道未干的泪痕。

"我知道。你们想活下去......你们会活下去。"

她松开手时指尖还在颤抖。

"但我希望,我们以后对你们这些同样也失去家乡的人......也别再恨了。"

她朝阴影里挥手。

"兄弟!过来。带他们走。他们没感染。小心点。"

"弑君者?那你呢!"

追来的整合运动成员抓住她披风,金属链甲碰撞出刺耳声响。

"你去哪......?我们该怎么办?"

"你们为什么还跟着我?"

她猛地甩开对方,腕间的源石手环迸出蓝火花。

"我早不是什么整合运动干部了。我什么都不是了。"

"你可是整合运动的......"

"我要回叙拉古。"

“为什么?你为什么......”

弑君者望着废墟尽头的弦月,耳朵在夜风里轻轻抽搐。

"我很弱。所以我要变强。在我要离开叙拉古去乌萨斯给爸报仇的时候,老师拦住了我,说我很弱,做不到。我以为他是在骗我,只是不想我回去报仇,现在我才明白他是对的。"

她突然撕开衣领,锁骨处扭曲的源石疤痕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我没有塔露拉那种脑子,我也没有老师那种手法,我太弱了。就连我一直以来相信的事业......都被人利用了。"

她的声音突然沙哑。

"我们都成了棋盘上的弃子,你们知道了吧?塔露拉背叛了我们。不管有没有内情,整合运动已经完蛋了。"

残垣断壁间卷起的风沙里,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划破沉寂。

“整合运动不会就此覆灭。”

阴影中步出的女子身着龙门劲装,玄色披风在夜风里猎猎扬起。弑君者猛地转身,耳尖的源石结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 来者竟是九,那个总在战局边缘持符箓而立的龙门感染者。

“你是龙门人?”

弑君者的尾巴不安地甩动,利爪无意识抠进掌心的绷带。

九走近时,腰间的朱砂符箓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振鸣。

“籍贯与我要说的事无关。”

她立在弑君者面前,目光掠过远处蜷缩的整合运动残部。

“无论塔露拉是否认同,有件事你们必须看清:她点燃的火种,早已不是某个人的意志能轻易浇灭的。”

弑君者突然低笑出声,笑声里裹着未及咽下的哽咽。

“若你肯接下他们......”

她猛地将身后的残兵往前一推。

“跟着你,或许能寻条活路。”

“这算委托?”

九的指尖拂过符箓,赤红纹路在夜色中亮起微光。

“算我信你这一次。”

弑君者的猫耳颓然垂下,战术服下青黑色的源石疤痕突突跳动。

“如今都是失巢的候鸟,我没理由拿人命做赌注。他们跟着我,只会重蹈覆辙。”

九转向那群衣衫破碎的战士,声线陡然沉肃。

“愿随我走的,便站出来。”

“弑君者......”

有人嘶哑地唤道,握着断刃的手不住颤抖。

弑君者却骤然背过身,尾巴狠狠扫落墙沿的碎石。

“乌萨斯的苦难,不该由乌萨斯人独自吞咽。”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散在风里。

“别学我...... 别再错付信仰。”

望着她消失在巷陌深处的背影,九轻声一叹。一名缺了半只臂膀的战士上前。

“阁下如何称呼?要带我们往何处去?”

“称我九即可。”

她抬眸望向切尔诺伯格腹地翻涌的火光,发间竹簪的流苏在风中如火焰般跃动。。

“我要去那火势最烈之处 —— 唯有在燎原的余烬里,方能重铸新生。”

...................

暮春的细雨裹着碑前的白菊香,鼠王掀开墓园锈蚀的铁门时,看到魏彦吾正立在一方无字碑前。玄色长袍吸饱了水汽,沉沉垂落如凝固的墨。

“你果然在这。”

“我还是瞒不过你。”

魏彦吾没有回头,指尖轻抚过冰凉的石碑,雨珠顺着他斑白的发梢滚落,在青石上砸出细碎的坑洼。

“你想来这里也就只有这个原因。悼念他们。”

鼠王跺了跺靴底的泥,身后的阴影里,鼠群在墓碑间窸窣游走。他盯着老友挺直的脊背,突然嗤笑出声。

“怕是在悼念我们这两把老骨头,还在这尘世间贪生。”

“你的剑不是这么说的。”

魏彦吾终于转身,腰间赤霄的剑穗在雨中浸成深紫。

“至少我没下狠手割了你的喉咙。”

“话不要说太满,大少爷。”

鼠王上前一步,鼻尖几乎撞上对方的剑鞘。

“真要搏命,还不知兽死谁手。”

“别讽刺我了。”

魏彦吾退后半步,雨水顺着下颌线滑落,在衣领晕开深色水痕。

“我还是要刺你一两下才行,老友。晖洁她做到了,那些感染者做到了。”

魏彦吾突然顿住,任由鼠王粗糙的手掌拍上肩头。

“你该重新考虑一下,以及你的独断差点毁了龙门。”

鼠王的指节隔着衣料硌着他的锁骨。

“只差一点,你就会把多少人拖入战争。”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魏彦吾望向雨幕深处,檐角铜铃在风中发出锈蚀的轻响。

“就算龙门选择了它的一种未来,它也可能因为一些小事就把那个未来掐死。机缘巧合,不过偶然。”

“不是这座城市选择了她,老友。”

鼠王突然压低声音,胡须上的雨珠滴在魏彦吾手背上。

“你我该庆幸,是她选择了这座城市。”

“两者并不矛盾。”

魏彦吾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剑穗在风中猛地扬起。

“舸瑞,你看 ——”

他指向云雾低垂的城楼。

“这座城也在选择她。”

雨势渐大,无字碑在雨幕中模糊成灰蒙的影子。魏彦吾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丝钻进衣领。

“即使这座城市也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她......”

话音消散在风里,惊起墓园深处一群扑棱着湿羽的寒鸦。

细雨在墓碑间织成密网,鼠王转身时拐杖在青苔石径上敲出笃笃声响。

"类似的话你就对她自己说吧。我先行告退了,大少爷。"

"......等等,舸瑞!"

魏彦吾突然拽住他褪色的披风,赤霄剑穗扫过对方沾满泥点的靴筒。

"影卫是不是骗了我?她们是不是瞒着我做了别的事?"

鼠王缓缓回头,雨珠顺着他虬结的胡须滴落,在石板上砸出暗痕。

"啊?你的影卫,我怎会知晓?"

"你与林雨霞联手耍花样,早已不是新鲜事。"

魏彦吾的指节攥紧披风边缘,雨水顺着袖口灌进内衬。

"那些本该被处置的感染者......"

鼠王突然低笑出声,拐杖尖挑起魏彦吾腰间的玉佩。

"老伙计,你的影卫已经不再是过去的禁军了。他们现在是人—— 他们忍心看你再犯错?难道要看你再把刀砍向无辜者?"

他凑近时,烟袋锅的余温透过雨幕传来。

"所以他们处理的感染者,现在只是被你......"

"嘘 ——"

鼠王竖起沾着湿毛的食指,身后的鼠群在墓碑间掀起沙沙声。

"天知地知,你我心知。你不就是算准了我们会这么做,才故意......"

他转身拄着拐杖踏入雨幕,破毡帽下的声音被风吹得零散。

"快些回城吧,老病虎还等着与你下完那盘棋呢。"

雨丝渐密,魏彦吾望着鼠王消失在拱门下的背影,手中攥着的披风碎片还在滴着水。远处城楼的铜铃在风雨中摇晃,像是谁在暗处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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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承载着命运,你的命运曾戛然而止,所以那些恶灵并没有继续纠缠你,可是它们的痕迹仍旧清晰可见......博士,请不要随便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为了你好。

——巫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