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向晚倒是淡定得很:“哪能行?既然决定了好好修缮,那自然是缺哪补哪,损哪修哪,一切恢复到最初。”
他们不知道为何听到这些话,竟害怕了。
“可教育局局长,不是已经驳回了咱们的申请吗?”
这、这么重视的吗?那得花多少钱啊?事后会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啊?
南向晚:“我批了。”
他们忙看向马主任,却见马主任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然后点了点头。
可不是她“批了”吗?这些款项,几乎都是她自掏腰包在补助。
眼见是真的,教师代表一下都不知所措了。
内心激动高兴,但又有些恐慌:“我、我们不贪心的,我们也知道教育局财政预算不足,更看到了这些日子各大学校的改变,可我们实在太害怕了……”
这些闹事拉横幅,多少有些“过了”,可他们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南向晚上前,轻拍一个扎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女教师的肩膀。
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抬起。
“这不是你们的错,别担心,你们已经很努力了,坚持了这么久,我很佩服你们的坚韧与刻苦。”
她的一句宽慰的话,一下将他们从自责、心虚与委屈的情绪中拉了出来,还崩得住的人只是酸了鼻子,而崩不住的直接就哭了起来。
这种日子,简直太苦了。
白天耗尽心神,晚上却无法安眠。
铁打的人也都扛不住啊。
南向晚知道自己肩膀的责任有多重。
她向他们保证:“相信我,这种日子不会太久的,终有一天咱们都会迎来温暖的春天,到那时候,你们都是开创未来的血汗功臣。”
或许是她言出必行的态度让他们折服,也或许是她描绘的未来太美好了,总之这一刻,他们都信了。
“嗯。”
这些年轻的教育者望向她,露出一个含泪微笑,重重点了一下头。
——
由于要对教师职工住宿一事的安顿与督查修建,这一耽搁,南向晚已经误了火车。
今年,她估计也回不过了。
“妈,爸,还有爷爷,真的对不起,这批教师宿舍的改造方案必须赶在开学前敲定……”南向晚真心感到了歉意。
电话那一头,顾母的声音顿了一下,依然温柔:“傻孩子,工作要紧,我们能理解的。”
南向晚深吸一口气,保证道:“等忙完这一阵子……我一定会找时间回去看你们的。”
腊月三十,宿舍楼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大多数本地的同事都回家团圆去了。
他们当然也邀请过南向晚一起回家过年,可一来她的事情没有办完,二来也不想去别人家麻烦别人,于是都一一婉拒了。
窗外,整个县城灯火通明,家家户户的窗户都透着温暖的黄光,隐约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和热气腾腾的年夜饭。
外面下起了小雪,南向晚将文件锁在了抽屉内,就往冻得通红的手上哈了口热气。
她想,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更冷了。
一个人在家,她有些乏劲,也不费劲弄什么吃的。
她直接拿烤火的小煤炉当灶,将铝盒放在上面当锅具,煮着挂面。
看着在铝盒中翻滚着的清汤挂面,上面还飘着几片白菜叶,她有些失神。
——这就是她的年夜饭。
寂静的楼下,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轮胎碾过碎石。
她回过神来,抬起头。
这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惊疑地站起身来,推开窗,冷风夹杂着雪花灌了进来。
她眯了眯眼,只见黑暗中,两道晃动的车灯刺穿夜幕。
随着引擎声越来越响,最后“吱呀”一声刹在了公社大院外。
南向晚不觉心跳突然加速。
她探出了头,往下仔细一看——
宿舍楼下,从车上下来一大群人,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顾父带着蹦蹦跳跳的孩子们,顾母手上提着东西,邓星洲手里各拎着一个大红灯笼,舅妈、舅妈也是背着、拎着东西。
而最让她震惊的是,年近七十的外公、外婆居然也都来了。
外婆穿着厚厚的花红棉袄,戴着毛线帽子,外公手里还提着一袋她最爱吃的蜜橘与柿子。
顾湘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她仰着头,用稚嫩的声音对着窗口的南向晚,大喊地道:“妈妈,新年快乐!”
“妈妈,我们来了!”顾鸿博也跟着喊。
顾晨瑞双手使劲挥动:“妈妈,你的乖乖宝贝幺儿来了,瞧见我了吗?妈妈,在这在这呢。”
其他人一下也跟着笑起来。
而南向晚的眼泪却瞬间夺眶而出。
她甚至来不及穿外套,抓起钥匙就冲出了门。
楼梯间里回荡着她急促的脚步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耳边全是急喘呼吸的声音。
推开单元门的瞬间,冷风夹杂着雪与湿寒扑面而来,但南向晚却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她几乎是飞扑地去抱住她的孩子们,那熟悉的奶味馨香与温暖让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她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顾母上前,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你回不去,那我们就过来,哪能让我们的教育局大干部一个人过年啊?”
舅舅接过话茬,故作严肃地说:“你外婆从前两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非说要给你带过来补补,说你一个人常年在外面工作,照顾不好自己,肯定将自己给饿瘦了,这会儿一看,她说得没错。”
外公慈爱、心疼地递过那袋橘子跟柿子:“晚晚啊,工作重要,但饭也得好好吃。之前你最爱吃这个,外公特意给你挑的最大的。&34;
南向晚抹着眼泪,看着家人们一个个关切的面容,心里涨得满满的,像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快要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