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我16岁丧母,清楚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声音平直,像是在背诵课文。
当张教授指出她没有去了解朋友(那个已故的男孩)去世的过程和细节时,司莫尼回应说。
“我母亲从生病到去世经历了四年。”她的声音没有波动,“我查了所有我能查到的资料,她每一次住院手术、放疗,我都陪在身边,所以对通向死亡的过程和细节我不再有任何好奇,我知道结果就足够了。我想这一点你能理解。”
张教授敏锐地指出,他的身体微微前倾。
“莫尼,你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强调了你母亲去世这件事。”
司莫尼的身体没有动。
“对我而言,是一样的。”她的声音保持着平稳,“都是最亲的人离开。”
张教授进一步指出。
“但你朋友的去世直接引发你的抑郁,如果不讨论的话,恐怕我们没法调节你目前的情绪。”
司莫尼收回目光,唇角向上牵动,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我快看完你写的书了,张教授。”她说道,“据说全世界有超过百分之三的人患有不同程度、不同名目的抑郁症,抑郁对人来讲,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有时想要人为强调一些情绪,清除一些情绪,其实是徒劳的。”
张教授微微颔首。
“你看得很仔细,莫尼。”他说道,“不过,我必须指出来,这段话必须联络上下文来看,我认为情绪调节应该顺应自然。抑郁这种情绪,如果发展到一定程度,会表现为心理障碍、心身疾病与自毁倾向,这个时候,就必须调节。”
“请放心,我不会再尝试把自己饿死了。”司莫尼的身体微微放松,“我认真想过,我妈妈生前尽力想保证我幸福,她不会高兴那样见到我的。”
“问题就在这里。”张教授的声音温和,“这是你妈妈的需求,或者说期待。重视亲人的感受只是生活的一个方面,能够驱使人正面面对生活的始终是自己的内心需要。”
“我要说眼下我没需求,恐怕会招来你更多分析吧。”司莫尼的唇角再次向上牵动,“可是……”她思索一下,似乎在找说辞,却又提不起那个精神了,唇角勾起一个笑来,“唉,张教授,你一定早见惯各式各样丧失目标的人,应该能理解我的暂时迷失。我不会拒绝你给我指明方向的。”
张教授也微微笑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他观察到,她甚至没有失去幽默感,但她眼中没有笑意,显然只是拿这份幽默感将自己伪装得接近正常,像戴着一张精致的面具。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司莫尼向张教授提出希望获得相对安静和一定的隐私空间。她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
“在不同时间都会有不同面孔的护士进来提醒我吃药。”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观察我情绪是否平稳,有没有干傻事,这太可笑了。”
张教授也认为以她目前的情况,无需如此程度的监控。他便致电李锁柱,说明了自己的观点。李锁柱沉吟后,同意取消了护士的24小时值班。
同时,张教授也向司莫尼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认为她厌倦身边有人围绕,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人群焦虑,这表明她虽然接受了朋友死亡的事实,但并未打算将感情转移到新的关系上。她知道没有朋友的环境无法改变,但也不准备再接纳其他人进入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