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体仁没有搭话,因为他此刻的内心也极不平静。
一大早,消息就已经在北京城传开,速度之快,如同瘟疫!说温榆河古道下方,有黄金,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说
只要搞到一块,何愁吃穿不愁?
于是乎,浩浩荡荡的人朝着城东方向而去,东直门都要被挤垮了。
他们第一时间就判断出这是叶铭的阴谋,想要封锁城门,但很快放弃。
因为在那些愚蠢的百姓看来,他们关闭城门,是断他们的财路,那些愚蠢的百姓爆发出比面对建奴时要猛烈得多的战斗意志,逼迫着他们无法关闭城门。
如果是往常,直接关闭也无所谓,但是如今的北京城,世家大族根本就掌握不了绝对的权力。
陛下不支持,或者暗地里使绊子,那他们就难以成事。
很快,无数的人蜂拥而至,势要把温榆河故道翻他个底朝天。
温体仁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如此理解人性,能将人性的丑陋,发挥到如此地步的人。
种土豆,让他领教了叶狗的阳谋,此次,他又领教到了叶某的阴谋!
许久之后,温体仁才开口道:“听说温榆河故道的许多地方,如今土地都变得如同棉花一般松软?”
周廷儒回答道:“据咱们的人回报,发现金子的地方,主要集中在温榆河故地北边的荒坡,这些地方碱不多,能种出粮食来,成千上万的人在那挖掘,都挖地三尺了,土地怎么能不松软。”
温体仁知晓叶狗此人,走一步棋算十步,他不禁在想,发现金子最多的地方,是那些荒坡?
突然,他心里弹出一个可能。
荒坡因为这些淘金者的挖掘,变成了松软的土地,就可以用来种植粮食了。
叶铭……他种什么粮食?最有可能种什么粮食?
温体仁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个圆滚滚的土豆的身影。
他脸色顿时大变,“弘益!你说这叶狗借助愚昧百姓开发那些荒坡,是不是为了偷偷种土豆!”
周廷儒原本没想到这一茬,但是听到温体仁这样说,低头一合计,脸色也愈发的难看起来。
很有可能!
温榆河故地狗不拉屎,因为芦苇的原因,又极为隐蔽,叶狗在这偷偷种粮,然后让士卒禁止其他人靠近,外人很难知晓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他的土豆种根本不是两千石,而是更多,却故意放给那三十个村子的土豆种,只是他故意如此,用来迷惑他们的!
他们并没有任何怀疑,在昨日的朝堂上,叶铭也亲口证实了这一点。
现在看来,他有可能是故意说土豆种就只有那些,而目的,就是让他们继续维持粮食高价。
而两三个月,他就拿着偷偷种植的大量土豆,直接让他们亏到吐血!
很有可能!这叶狗就是这么阴险狡诈!
朝堂上那么干脆的说就两千石的土豆种,就很有问题了!
“温老,咱们可能掉入叶狗设计好的坑里面了。”周廷儒沉声说道。
“王登库不是调查过,京城种植土豆的地方,不会超过一千亩?”温体仁百思不得其解,像是陷阱,但是豆种呢?哪里来的痘种?
周廷儒说道:“温老啊,咱们和叶狗打交道的时间,的确不是很长,但是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此人极擅谋略,你以为他做不到的事情,他偏偏做到了。”
“而且此人喜欢谋定而后动,就像山川坛之事,因为他有土豆,才光明正大的以阳谋算计,这一次利用百姓的劣根挖地,难道挖着好玩儿?”
“所以,他即便此刻突然说他不是两千石土豆种,而是两万石、二十万石土豆种,我都相信。”
温体仁想了想,说道的:“弘益,或许还是多虑了,事实就是事实,叶狗不是神,变不出土豆种的。”
“咱们不必杯弓蛇影,自乱阵脚啊。”
周廷儒嘴唇翕动,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希望如此吧,他现在已经有些畏惧和叶狗做对手了。
……
温榆河故地的天空之中,有一个热气球。
一个身穿儒衫,面如冠玉,一根木簪将头发随意束缚,脸上写满了轻松写意。
正是叶铭。
在他的身旁,有一个青年,满身贵气,看向下方的漫天火光,心中充满了震撼。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没有花一分钱,这些人自觉的出现在此处,没日没夜的挖地锄地,上万亩的地,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让这些人翻了个遍。
上万人,整整有上万人!在温榆河故地挖地三尺!
荒凉早已经不见,是漫山的黄土!
这些人,已经将荒坡变成了地!
有人发现微微发黄的石头,就急急忙忙的揣到兜里,一路狂奔!
不远处,挖不到黄金的健壮汉子见到这一幕,恶向胆边生,直接一个飞扑,将微黄石块揣到兜里的汉子扑倒,然后开始争抢那块灰黄石头。
健壮汉子很快夺得了那块石头,大笑着想要离开,结果又被几个人拦住。
很快,整个荒坡,竟然变成了一个大型斗殴现场!为了黄金,他们蛮横的撕扯在一起,反正此时只要拿到黄金离开,那就是鱼跃大海,谁都找不到!
朱由检问道:“叶先生,人性竟如此丑陋吗?”
叶铭看着下方的景象,说道:“人心以道德为根,律法为基,在做坏事可以不用担心道德谴责,律法约束的地方,人的所有劣根,都会展现的淋漓尽致,在那个时候,人性确实就经不起考验。”
朱由检感慨道:“难怪荀子说人性本恶。”
叶铭继续说道:“从来都是如此,但教化可向善,如今天下,百姓活下去都艰难,骤然有摆脱困境的机会,谁不愿意冒险一试?”
“如果在陛下励精图治,使大明强盛,百姓无忧无虑,那路不拾遗,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的场景,很快就会出现。”
朱由检作揖。
叶铭淡然道:“可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