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们弹冠相庆的时候,叶铭发布了第五道告示。
其实算不上告示,但依旧贴在京城最显眼的墙上。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招募百姓,去城东三十里的温榆河故道,开荒。
价格不低,每人每月一斗粮,一两银子。
但鲜有人报名。
因为叶铭告示贴出第二天,京城就有传言,那处地方有碱有硝,对人的身体害处极大,最好不要去。
狗不拉屎的地方,一两银子一斗粮,打发叫花子呢!
显然是见不得叶铭好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正因如此,告示贴出两天,前往温榆河故道的,只有三百来人。
李二狗和赵老五正在其中。
粮食都已经种到地里面去了,一户分到的土豆种并不多,他们村子两百户,每户的土豆种只有五十斤,六七分的田,就足够了,家里的老人照看着已经足够。”
叶先生是好人,也是恩人,哪怕是不给钱,他也愿意去做。
至于赵老五,李二狗知道完全是为了钱。
三百多人到了温榆河谷地之后,忍不住皱眉,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一些。
这想要搞得初具规模,得花多少钱啊!
他们不知道,在管事的带领下,三百人开始挖地劳作,看到监管不严,这三百人当中,大多数都在磨洋工,只有李二狗等少数人,在认真做事。
管事大骂不已,但这些人一样表面告罪,背地里该偷懒偷懒。
叶铭都不在此处,在京城,此处就只有几个管事而已,怕什么?
再说不是我们偷懒,实在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太难挖了,进度慢很正常。
第二日,这些人继续挖地,东一锄头西一棒槌。
“哐当!”
一声声响之后,有人骂骂咧咧的说道:“他娘的,狗不拉屎的地方真难挖,到处都藏着石头!”
那人再度挥锄,打算将石头挖出来,放到一旁,第二锄一下,他就看到从土里冒出来一颗金灿灿的,鸽子蛋大小的石头。
他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低下身用手紧紧抓住,藏在了自已的怀中,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他的骂骂咧咧,本来就吸引了周围十几个人的注意,他们清晰的看到,那人从泥土里面,拿出了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揣到怀里!
管事也看到了,走上前厉声说道:“交出来!”
那人装傻充愣,“什么交出来?”
管事大声说道:“此处是丰城伯封地,地中之物,当属丰城伯!交出来!”
而就在这时,又有一声锄头发出哐当的声音。
“窝草!真是金子!”这一下没等挖到金子的人开口,周边就有人大叫道。
这一次,在场的三百人几乎都已经知晓,此地,很有可能有不少金子!
那还管着管事作甚!挖呀!
这三百原本东一锄头西一榔头的懒汉,一个个锄头抡的浑圆,挥汗如雨,的盐碱地里面肆意挖掘!
管事大怒,和几个人拿着鞭子,总算是控制住了局面。
管事松了口气,说道:“今日给你们双倍的工钱,明日不用来了,回去之后,不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
李二狗并未回家,而是去到城外,看地里面的土豆是否冒芽。
然后就在田地旁边的棚子睡觉。
可睡不着。
他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今早发生的事情。那一块金色的石块,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果有一块,只是一块就好!他就可以再也不用过这种日子了。
土豆是否丰收,好像无所谓了。
李二狗如是想。
丑时,李二狗实在是翻来覆去难受的紧,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棚去。
却看到有人打着火筒,有人借着月色,脚步匆匆。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这个时间点,正是休息的时候,怎么会有人脚步匆匆,朝东而去?
王二狗看到一个认识的人,问道:“宋大哥,你到哪去?”
那姓宋的老头皱了皱眉,这不耽搁时间吗?不过这后生时常帮自已的忙,那理应给他一个发财的机会。
“你没听说吗?温榆河故道附近,有人挖出了金子,说
李二狗心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还亲眼看见了。
可不是不让外传吗,怎么外面好像都传疯了。
“说不定京城都已经传来了,现在宵禁,那些人出不来,等到明日,跟咱们抢金子的人,就要多上许多了!”
“金子啊,只要挖出一块,咱们就发了啊!不必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了,村里赵老太爷过的日子,咱们也能过!还能过得更好!”
姓宋的老者目光之中满是贪婪。
李二狗心中微动,他觉得这样做不好,但也觉得,好像是一个机会。
两人相约而去,披风戴月。
走到官道上,随时都能遇到人,八旬老太扛背篓愈发佝偻,但脚步不停,六岁孩童携锄锄比人高。
李二狗惊呆了,他第一次觉得,在钱财面前,所谓的一切礼仪道德,都是虚妄。
那八旬老太知不知道,要是真有一背篓的金子,把腰都震断了都不可能背起来。
这些人,都是去温榆河挖金子的!
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到了温榆河故道,大晚上的,漫天火光,人头攒动,处处都是挥舞锄头的声音。
那八旬老太挥锄如飞,打在石头上火星四溅,扒开泥土看到是石头,恶狠狠的吐出一口浓痰。
有妇人虽是三寸金莲,却健步如飞,锄头能挥出残影。
温榆河故地附近,到处都是这样的人。
管事的人不多,他四处奔走,想要阻止这些人,但是敌众我寡,这些人都被蒙蔽了双眼,哪里会管你是什么管事?
管事手舞足蹈,像猴子一样可笑。
大晚上的,挖到黄金我就跑,你怎么弄?你来追我?
当晚,又有几十人挖到黄金,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的传遍整个京畿。
王二狗看到人越来越多,他甚至看到一个熟识的人,这人给赵老太爷家当长工。
可来到此处,只能说明他为了挖金子,把长工的活计辞了。
第二日,整个温榆河故道,当真是处处都是人了。
芦苇阻拦挖宝?全部给他割了!
灌木底下,会不会更有金子?把灌木给砍了!
李二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这将在他的心中隽永一辈子。
而在京城,温体仁和周廷儒,在夜间聚在一起,两两怔怔。
许久之后,周廷儒才叹息道:“叶狗又把咱们当猴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