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风从防弹挡板的缝隙里钻进来,李强紧了紧身上厚重的防寒服,感觉那股寒意还是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渗。′天^禧_晓?税*王+ ·已*发?布/最_欣,彰?結¨
现在己经是深夜了,这条往日里车水马龙的主干道,现在空旷得像一条遗弃的河流河床,只有远处偶尔闪烁的几盏路灯,在湿冷的空气中投下昏黄而模糊的光晕。
检查站几束探照灯的光柱交叉扫射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将地面上被风吹起的落叶和纸屑照得惨白。空气里有种奇怪的味道,说不清是消毒水、垃圾腐败还是别的什么,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李强靠在一辆“猛士”突击车的轮胎旁,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温热茶。茶叶是普通的碎末,泡久了有些苦涩,但那点热气和咖啡因能让他保持清醒。他己经在这里守了快十个小时了。
自从一周前全市实行军事管制,他和他手下的这支快速反应连就被部署到了这个关键路口,负责封锁交通,以及应对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连长,指挥部刚通报,西区那边又发生一起……事件。”对讲机里传来一班长张猛有些压抑的声音。张猛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兵,声音里还带着点没完全褪去的稚气,但此刻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紧张。
李强拿起对讲机,凑到嘴边,声音低沉:“具体情况?”
“说是……有人在小区里发狂,攻击邻居,被巡逻队当场击毙了。通报里没细说,就让各单位加强戒备,注意安全。”张猛的声音顿了顿,“连长,这己经是今天第三起了吧?这到底是啥‘流感’啊?”
李强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张猛问的是什么,这也是所有士兵心里都在嘀咕的问题。从最初上面通知的“协助地方部门防控烈性流感”,到现在每天都能听到的各种暴力伤人、甚至当街撕咬的“恶性事件”,傻子都明白事情不对劲了。?齐′盛`暁_税_旺′ /冕-废?岳~黩/
可他能说什么?上面的命令只是让他们坚守岗位,维持秩序,对任何“谣言”不听、不信、不传。至于真相是什么,他们这些底层执行者,根本无从得知。他只能按照规定回答:“别他嘛瞎猜。执行命令,提高警惕。”
“是。”张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泄气。
李强放下对讲机,喝了一口苦涩的浓茶。他望向城市深处,那些影影绰绰的高楼大厦,此刻像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透着一股死寂和不祥。
他口袋里放着一张折叠好的照片,是他妻子和刚上小学的女儿的合影。她们现在被安置在城郊的家属区,那里相对安全一些,但李强心里清楚,只要这个该死的“病”还在蔓延,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每次想到她们,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呜——呜——”一阵急促的警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深夜的寂静。两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护送着一辆白色的救护车,从他们防区的方向疾驰而来。
“注意!有车辆靠近!”李强立刻站首身体,对着对讲机下令,“各哨位注意警戒,检查车辆!”
按照规定,即便是特种车辆,通过检查站也需要核验身份和通行许可。士兵们立刻紧张起来,握紧了手里的步枪,探照灯也迅速聚焦到驶近的车队上。
警车在检查站前停下,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快步走到李强面前,敬了个礼,语气急促:“解放军同志,紧急情况!我们刚从市三院转运一名危重病人,需要立刻通过检查站,前往军区总医院!”
李强皱了皱眉。市三院就在他们的防区内不远,而军区总医院则在城市另一头,需要穿过好几个管制区。_晓¢税,C^m*s? !埂\新?醉/全+“转运许可和病人情况说明。”他伸出手。
警察犹豫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盖着市局和医院公章的文件递给李强,同时压低声音说:“李少校,情况特殊。病人……病人情况很不好,而且有……攻击性。我们也是奉上级命令紧急转运。”
李强接过文件,借着探照灯的光快速浏览了一遍。文件很简单,只说是转运一名“急性传染病并发严重精神障碍”的患者,需要军方协助通行。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辆救护车,后车厢的窗户被深色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但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某种沉闷的撞击声,还有模糊不清的、像是野兽般的嘶吼。
这声音让李强心里一寒。他立刻想到了指挥部通报的那些“事件”。
“里面几个人?”李强问。
“两名医生,两名警察,都穿着全套防护服。”警察回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李强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看那辆救护车。
军人首觉告诉他,这辆车很危险。但他手里的命令是保障紧急医疗转运通道的畅通。他不能因为怀疑就阻止。
“打开后门,我需要确认内部情况。”李强沉声说道。这是标准程序,也是为了他手下士兵的安全。
警察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同志,这……病人情绪很不稳定,打开门可能会……”
“请执行命令。”李强的语气不容置疑,同时示意旁边的两名士兵上前,步枪子弹上膛,枪口指向救护车后门。
警察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敲了敲后车门。车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隙,一个同样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口罩的医生探出头,眼神惊恐。
“解放军同志要求检查!”警察喊道。
里面的医生犹豫了几秒,似乎和里面的人商量了一下,才把门完全打开。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让李强胃里一阵翻腾。车厢内壁上能看到几处暗红色的污迹。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被牢牢地束缚在担架床上,手腕、脚踝、胸口都被宽大的皮质束缚带捆着,但他依然在疯狂地挣扎扭动,头部猛烈地撞击着床板,发出“咚咚”的闷响。他的眼睛充血,布满血丝,瞳孔散大,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嘴角涎水混合着血沫流淌下来,牙齿暴露在外,似乎想要撕咬什么。
更让李强头皮发麻的是,这个男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脸上和脖颈处能看到一些黑紫色的、像是血管爆裂后形成的纹路。
车厢里另外一个医生和两个警察死死按住他,但显然非常吃力。其中一个警察的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还在往外渗血。
这就是他们说的“病人”?!李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这根本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疾病!这更像……像某种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快关门!他要挣脱了!”里面的医生惊恐地大喊。
被束缚的男人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一个挺身,胸口的束缚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似乎随时都会断裂。他那双失去理性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车门外的李强,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关门!快!”警察也慌了,用力去拉车门。
“连长!”旁边的士兵紧张地端起了枪。
“不准开枪!”李强厉声喝止,同时对那名警察喊道,“给他打镇静剂了吗?”
“打了!打了两管!根本没用!”里面的医生喊道。
车门被猛地关上,将那恐怖的景象隔绝在外。但那沉闷的撞击声和嘶吼声,依旧清晰地传出来。
带队的警察脸色惨白,声音都有些发抖:“李少校,你看……情况紧急,我们必须马上走!”
李强看着那辆救护车,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他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这绝不是什么“流感并发精神障碍”。这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恐怖玩意儿。
但他又能怎么办?拦下他们?然后呢?把这个怪物留在自己的防区?万一他挣脱出来……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这是上级的转运命令。
他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理智告诉他应该放行,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后面的人。但良知又让他感到不安,这辆车开出去,后面检查站的战友会面临同样的危险。
最终,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或者说,是军人的天职——服从命令——占了上风。
“通知下一个检查站,牌照号码xxxxx,白色救护车,载有高度危险目标,让他们做好准备。”李强对着对讲机下达命令,声音有些干涩。
然后,他转向那个警察,点了点头:“放行。”
拒马被迅速移开,警车和救护车再次发动,呼啸着冲进了前方的黑暗,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检查站重新恢复了寂静,但空气中那股紧张和不安的气氛却更加浓重了。士兵们都沉默着,刚才那一幕显然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连长……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张猛凑过来,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李强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举起望远镜,望向城市深处。那片黑暗,仿佛正在不断扩大,不断吞噬着光明和希望。
他终于,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而他们脚下的这条防线,这条由血肉之躯和钢铁组成的防线,还能支撑多久?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冰冷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无论如何,他必须守在这里。
这是他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