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烟将那张诗稿接过来,随手展开。^2.八~墈^书¨蛧? ?首-发′
原本还带着三分讥讽的神情,在瞥见那行字时,神色微顿,目光不自觉凝在了纸上。
笔意飞扬,墨色未干,却早已带着几分风骨,几缕沉思。
她本只是想看看这沈公子如何替那群呆头鹅圆场。
哪料一句一句念下去,竟心头如被微风拂过,泛起一圈圈涟漪。
那首诗写得不长,不过短短几句。
却字字珠玑,如水润玉,落在心间,竟叫她片刻失神。
她缓缓念了出来,声音清清浅浅,如泉水滴落石上。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四句诗,情深意浓,不着一词奉承,却句句将她比作天上人物、人间绝艳。
饶是她日日被人吹捧,这会儿也不由得心念一动,脸上浮出一丝红晕。
龟公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这位姑奶奶眉眼间神情千变万化。
一会儿清冷如霜,一会儿似春水化冰,看得他冷汗直冒。
他也不敢多问,唯唯诺诺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开口。
“姑奶奶……这回您可得下去一趟了。”
“别说这诗写得好不好,光是人家沈公子那一番情分,就值您给个面子。”
“再说了,那几个小祖宗也算是真服软了,这脸也丢得彻底。”
“您就给个台阶下,不然他们真能砸了这听澜坊啊。”
他说到这儿,挠了挠头,小声嘟囔一句:
“哪怕沈公子写得是狗尾续貂,咱也得下去给个交代不是?”
“不然大人交代的任务可怎么办啊。¢墈_书\屋* ·追`蕞,歆,章_結¨”
他正劝得起劲,柳含烟却忽然动作轻巧地将那首诗叠好,重新纳入袖中,站起身来。
她衣袂微扬,素袍曳地,乌发轻挽,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龟公一怔,登时慌了神。
“姑奶奶,诶您这不是要下去找他们算账吧?”
“您先听我说完……这事儿真不能动气啊!”
‘那几个公子其实……也就是嘴臭了点,人都不坏,真不坏!”
他边说边气喘吁吁地追下楼去。
柳含烟步子不急不缓,穿过楼梯,袍摆如水。
甫一现身,厅中气氛立刻一静。
沈阳仍立在原处,手负于身,淡然从容,抬眼看向她时,眼神里不见惧意,只有坦然。
她就那样走到厅中,微光映着她面容,眉眼分明,唇角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当真这么觉得?”
她目光如水,直视沈阳。
沈阳看着突然出现的刘含烟,一时间也有点愣神。
他承认他这首诗有点吹捧的意味,但谁料出来的还真是一位不输杨玉环和赵飞燕的绝世美人。
于是他只思索了片刻,就点了点头。
“我若不觉得,便不写。”
她听罢这话,笑意盈盈,眉眼弯弯,似梨花初绽,厅中诸人都不由一怔。/小·说*C-m-s^ .最.薪¨璋.結?埂?辛?筷+
那一笑仿佛春风吹散旧雪,连空气中都氤氲起了些桃花香气。
原本还叫嚣着要让柳含烟好看的方世玉几人,这时候哪还记得方才的口出狂言。
一个个下意识将姿势坐正,只为给美人留个好印象。
方世玉最先挠了挠头,讪笑着道。
“哎呀,柳姑娘这气度,这风采……这哪里是凡人能比的,简直是月里嫦娥,仙中飞燕!”
万景烁紧随其后点头如捣蒜。
“沈阳这首诗绝对不是夸大,我瞧着柳姑娘,可要比那四大美人还美上几分。”
谈子豪嘴快,扑通一声站起来,双手作揖。
“方才若有冒犯之处,全是我的错,不如我喝两杯给柳姑娘赔罪?”
说着,就拿起酒壶直接往嘴巴里面灌。
连黄兴文也站起来,扇子一收,正色道。
“柳姑娘,他们几个都是俗人,这里只有我和沈阳是雅士,不如柳姑娘移步,咱们去别的地方探讨探讨?”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你争我抢,厅中热闹非凡。
偏偏柳含烟站在堂中,衣袂微动,眉目如画,却恍若与这人间喧哗格格不入。
她听着这群公子哥嘴皮子比舌头还利,忽而“噗嗤”一声轻笑。
眼波流转,如月色泻进水中,漾起微微波光。
这一笑,便如风拂杨柳、雪落梅枝,竟将几人瞬间都看得呆了。
方世玉差点把手里的酒盏摔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还挂着刚才没说完的恭维,活像被人点了穴。
万景烁下意识摸了摸下巴,讷讷道。
“这可真是……天仙下凡了。”
黄兴文更是把扇子都忘了摇,低声道。
“这笑一笑……比那什么名画上的仕女还生动几分……”
而柳含烟看着他们这副呆头鹅的模样,也不禁抿唇一笑。
转而看向厅中那个始终淡定从容、手执折扇的男子。
她移步而前,莲步轻移,目光盈盈,温声道。
“这位公子,小女子方才失礼,尚未请教公子名讳?”
话音刚落,还未等沈阳开口,方世玉早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跳了出来,语速极快,生怕被旁人抢了风头。
“这是我兄弟,沈阳!沈阳沈公子,我的好哥们!你要是缺人写诗,他排第一!要是缺人讲义气,他也排第一!”
谈子豪赶紧接话,声音拔高了半度。
“柳姑娘有所不知,沈阳可不是寻常人!他可是前吏部尚书的义子,更是咱们青州府乡试的头名解元!”
“最主要,我可是沈阳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黄兴文咳了一声,凑上前两步,搓了搓手。
“不过话说回来,柳姑娘,这沈阳虽好,但他六房夫人了。”
万景烁在一旁疯狂点头。
“没错,你别看沈阳老实,但实际上早都妻妾成群了,不像我们至今还是单身。”
柳含烟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沈阳,柳眉微挑,语气温婉却藏了几分调侃。
“哦?沈公子竟有六房夫人?”
沈阳摸了摸鼻子,目光往旁边几位“猪队友”扫了一圈,心里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几个家伙,当真是见色忘义,自己这点老底,全给抖落得干干净净,半点遮掩也没留。
他摇了摇折扇,脸上仍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缓缓说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柳含烟神情微动,目光闪过一丝讶异,似乎被这一句打动,却又不敢轻信。
她轻声问道。
“既然你说情至深处可至生死,那……为何还要娶六房?”
厅中气氛陡然安静下来,几位原本还在添油加醋的公子哥们都闭了嘴,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沈阳身上。
沈阳沉默了一瞬,没有回避,也没有强作风雅。
他慢慢收了折扇,语气诚恳,道。
“女子的情谊,最是难得也最难负。”
“我沈阳自认不是专情之人,但既娶了,便该负起那一分情、那一分责。”
“我不能给她们一心一意的偏爱,却能许她们平等、尊重,以及此生的安稳。”
“情不必山盟海誓,贵在长久。”
这番话,说得并不高深,也不华丽,甚至听来像是世俗人间最普通的承诺。
可落在柳含烟心中,却激起了层层波澜。
她怔怔地望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眸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仿佛挣扎许久,才缓缓启口。
“沈公子可否……移步我房中一叙?”
这话一出,满厅人几乎同时吸气,连龟公都“哎呀”了一声,差点把手里的茶壶砸地上。
方世玉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