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南街口。!看_书^屋~ \已￠发/布+醉_新?章-結.
这里商铺林立，果然热闹非凡。
远远便看到聚香斋门前人头攒动，几个伙计手脚麻利地吆喝着，门边立着一块醒目的牌子。
“六月惊喜，买三赠一、满十两赠名家绣扇！”
“啧，”沈阳眯起眼，“果真是砸重本抢人气。”
他转头看了眼秋娘和宋如意，两人皆朝那聚香斋多看了几眼。
秋娘神色清淡，却认真地问：“公子，那对面便是您的布庄吧？”
“嗯。”
“生意的确不太景气了。”她轻声道，“门前连个揽客的都没有。”
宋如意凑过来，“你打算怎么查？直接进去问账房？还是找街坊旁敲侧击？”
沈阳笑而不语，翻身下马，拍拍马脖子。
“走，先去瞧瞧铺子里瞧瞧，再想法子对症下药。”
沈阳领着秋娘与宋如意跨入布庄，推门的一刻，门上铜铃“叮当”作响，倒显得这铺子里格外安静。
可一进门，三人都愣了愣。
这布庄外头瞧着冷静，里头更是出奇地冷清。
货架倒是整整齐齐摆了一溜，可上头陈列的全是些旧布、新裁边料，连个稍像样点的花色都没几样。
靠里一张柜台后，小二正托着腮，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听见有人进门，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
“要啥自己看，标价都贴着。”
沈阳脚步一顿，眼神微挑。
他目光在那几块布料上扫了一圈，心中已了然。·x\4/0\0?t!x·t*.?c`o,m′
这些全是几年前滞销的花样，颜色老气，布纹粗糙，标价却分毫不降。
加上对面搞买三送一的活动，他们布桩里的东西自然卖不出去。
宋如意率先按捺不住，迈步上前，一边打量那些布匹，一边回头低声道。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花样了？恐怕上了五十岁的婆子都不这么穿。”
那小二依旧趴在柜台上，听见她这话，懒洋洋道。
“要想看新鲜的，去对面吧。”
宋如意一怔，随即瞪圆了眼睛。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给对面的铺子揽客？”
小二这下终于抬了头，斜睨了她一眼，一脸理直气壮地回道。
“那我们这儿就这些花样，你看了又不满意，还得去对面挑。”
“还不如直接去，还能省得我浪费口水浪费体力。”
这话一出，宋如意顿时气得脸都红了，伸手就要指着他开骂。
“你这算什么招呼客人的态度？就你这样，还开什么布庄？”
“如意。”
沈阳轻轻拦住她，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小二脸上。
“别生气，我倒觉得这小哥说得挺坦白。既然不想做生意，那大可不开门，不也省事？”
小二耸耸肩。
“你爱来不来，又不是求你进来。”
沈阳不恼，反倒笑了：“行，那你说说，你们这掌柜的呢？可在？”
那小二眼神顿时多了几分警觉，语气也带了点讥讽。
“咋的？还想找掌柜的告状？你去呗。+6\k.a!n?s¨h\u,._c￠o/m+我们掌柜的都快愁得要上吊了，哪还有空管我？”
宋如意一听，正要再上前一步，却被沈阳轻轻按住手背。
“别急。”
秋娘自始至终站在沈阳身侧，听到这话，轻轻点头。
“那掌柜的若是个懂行的，不至于任由伙计这样胡来，怕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三人对视一眼，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沈阳回头望向小二，又笑着问。
“我们是真想见你们掌柜一面，不是为了告状，只是想聊聊生意上的事，行不行？”
那小二翻了个白眼，挠了挠脑袋，语气依旧没个正形。
“你要真想见，往后头走，穿过库房，有个小厢房。”
“掌柜大概还在里头对账，这会儿要是还没把脑袋塞进绳套里，你就能见着。”
宋如意忍着气，冷哼一声。
“什么人啊……”
沈阳拍拍她的手背，轻声笑了笑。
“莫急，今日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三人绕过布庄正厅，穿过一条堆满麻袋和布匹的窄道，到了后头那间小厢房门前。
门虚掩着，里头传出一阵低声自语，听不清内容，只隐隐带着焦躁和无奈。
沈阳轻轻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一个中年人坐在书案前，额头满是汗珠。
正在一页账本上来回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 “完了完了，这月肯定又撑不下去，真要卖了？不可能吧？可要真卖了，我是得卷铺盖走人了啊……”
“咳。”
沈阳轻轻清了清嗓子。
那中年人猛地抬头，眼神警觉，手下意识地一掩账本。
看到门口站着的沈阳三人，顿时一惊，旋即松了口气。
他仔细打量了一眼沈阳，语气缓了些，却依旧小心翼翼地问：
“你是……客人？”
“也算是。”
沈阳笑着走了进去，在他对面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
“来瞧瞧生意怎么样。”
掌柜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原位，整个人像卸了劲似的，肩膀一耸一耸地抖。
“哎，说到底，这生意是越做越不行了……”
他喃喃道。
“你问我，我也说不上来为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城里头临时风头变了，等一等就过去。”
“可等了两月，眼瞅着对面聚香斋从早到晚都有人来，我们这儿连苍蝇都懒得飞一只，这还能撑下去？”
“听门口那小二说，庄家可能要卖铺子？”沈阳温声问。
掌柜点了点头，眉头皱成一团。
“是听说过这个风声，庄家那边账房已经几次来看账了，还问我有没有想转做别的生意……”
“诶，这不是明摆着要抛了我们吗？”
他叹了口气，突然抬头看了沈阳一眼，苦笑着说。
“你既然进来了，我也不瞒你了。我干了这行十几年，从原料到做工一清二楚。”
”咱这布料，全是从江南那边挑的上等棉麻，结实，吸汗，不掉色。”
“可对面聚香斋呢？我去看过几次，他们那些花布子，色是鲜亮了些，摸起来滑不溜秋的。”
“哪有咱这手感？可人家就卖得动，人山人海，门口都快踩塌了。”
他说着说着，一边翻开账本，一边嘴角苦涩地扯了扯。
“你看这几张单子，咱们卖得最好的，还是三个月前那批折扣布。”
“那些便宜点的老色号，总算能吸引点持家婆子买去做床单窗帘。”
“可像这批…全是我亲自挑的，那布是真好，可现在压在库房里半分不动，哎……”
他一声长叹，越说越沮丧。
“这些料子当初订的时候，我真是信心满满，想着这布一上架，准能吊住眼光。”
“谁知道，这年头的人啊，光认花样鲜亮的，质量再好也没人问津。”
宋如意实在听不下去了，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轻轻扶额，一副“我实在受不了”的神情。
“掌柜的。”
她幽幽开口，语气却不算太客气。
“我知道你布选得好，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布是给谁穿的？”
掌柜一愣，结结巴巴地道。
“当然是……是城里的妇人们呗……”
“那你知道如今这城里的妇人，尤其是年轻一点的，图的是什么？”
宋如意一挑眉。
“她们要的是好看，是显瘦，是时兴。”
她走进两步，拎起桌上摊着的一块“青石柳”布料晃了晃，语气清脆。
“你看看这颜色，灰不灰绿不绿，像极了清明节上坟时打湿的纸钱，谁愿意穿这个出门？”
那掌柜瞪大了眼，嘴张了张，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来。
宋如意继续道。
“你挑的布是好布，这我不否认，可你这审美、花样、颜色……全是十年前的风气。”
“老一辈嫌贵不舍得买，年轻的压根不屑一顾，你这是拿金子裹了坨泥巴，谁愿意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