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成 作品

改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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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身望去,便见胡先期扶着头发花白的韩既明快步进来。

韩既明似是着急得很,顾不得自己抱恙的身子骨,步下生风,连带着身旁的胡先期都有些急,不停道:“先生,慢点,慢点!”

“爹?”韩兴一愣,下意识喊出了声。

韩既明却只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直板跪到了沈凌身侧,扬声道:“陛下,胡御史所言虽有错漏,可并非全无道理,沈修仪所求万万不可!我朝自太祖建国至今百余年,从未有此先例,庞沁的确有功当赏,可要她入军,这是在乱政,是违逆太祖留下的规矩啊!”

“先生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如此?”陈淮着急忙慌站起身。

见状,身旁内侍总管也赶忙吩咐道:“还不去将太傅扶起来!”

“陛下,太傅所言甚是。”胡御史仿佛突然有了主心骨,跟着上前道:“庞沁本就是万象宫之人,隶属后宫管辖,其直属上官仅有沈修仪一人,若真要她入军,其名究竟该记于万象宫还是兵部?其所辖兵力,又是按律归属各府还是直接归属万象宫?”

“先不论此后诸事,单只这归属之事便不可轻易解决,遑论其他?还请陛下三思。”胡周义叩首在地。

此话倒是说在了点上。

说到底庞沁还是沈凌的人,若真让人入军,岂不是将这兵力送给了万象宫?或者说,送给了沈家?

一时间,反对之言再次多了起来。

陈淮心底亦有些动摇。

他重新坐回龙椅之上,掩在袖中的手不断拍在膝上,“沈卿,你如何说?”

“庞沁入军后自是与他人相同,其名记于兵部,此后再不归属万象宫。”沈凌道。

“沈修仪,后宫中人如何能入外朝?”扶着韩既明站起的胡先期问道,“修仪自己身为万象宫之主,虽为高官却仍旧不得归属吏部管辖,又如何要自己手下一介小小宫女脱离后宫?”

出乎众人意料,这分明是否定沈凌先前所求之言,沈凌却并未再次反驳,只附和道:“胡舍人所言极是。”

胡先期亦是一怔,狐疑瞄着沈凌,又瞥向身后的胡周礼和胡周义,询问一样投过视线——她这是认输了?

胡周义亦是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着沈凌,还未想明白原因,便见沈凌对着陈淮又是一拜。

“如胡舍人所言,即便是臣如今这二品之官也不能脱离后宫名入吏部,实在有违先帝设立万象宫之意。”

沈凌轻阖上眼,只一瞬又睁开,明眸望着座上的陈淮,掷地有声道:“是以今日,臣请陛下改官制,将女官脱离后宫,赋职称、定规制,弃万象宫官署,于内朝之外再立新府。”

挤满人的宣政殿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静,连呼吸声都微弱极了,只有殿外似乎起了风,吹过窗子时不经意留下一丝响动。

蓦地,几道“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殿内众臣这才些微回过神来,怔怔望向这声音来源——有部分人的笏板掉在了地上。

陈淮便在此时清醒过来,犹不可置信地问道:“沈卿方才所说,是指将女官迁出后宫,改各品级职称,并和外朝各部一样在紫宸门以南立官署?”

“是。”沈凌从怀中拿出一道文书,“各品级官员职称、规章修立诸事,个中事宜臣皆已写入此表中,还请陛下过目。”

陈淮无意识挥了下手,让人将文书拿了上来,他随意翻看了片刻,道:“沈卿,此事可不是小事。”

“禀陛下,臣自知改制非同小可,非臣一人所能决定,但官制一日不改,有关女官的问题便会一直存在。今日是庞沁,明日便会有别人,长此以往,又该如何?臣以为,从根源处解决问题,才可一劳永逸。”

陈淮合上手中文书,似是在思考沈凌所言,没有张口继续说什么。

“荒唐!”韩既明眼见陈淮似乎真的起了心思,当即出了声,“陛下,这、这实在异想天开,荒唐至极!”

胡周义更是觉得沈凌实在不知好歹,竟然口出妄言要改什么官制,他不由得对人嗤笑一声,道:“沈修仪,将女官迁出后宫,那这女官人选又从何处选起,你是要其他女子也入朝为官了?”

“胡御史所言甚是。”沈凌忽略他话中讽刺之意认可道。

“的确荒唐。”胡周义又轻蔑一笑,一手背在身后,像是得胜者一样,不紧不慢道:“男人求取功名建功立业,女人相夫教子打理后宅,此乃夫妇人伦。若是所有女人都入朝了,后宅又该如何?修仪此言岂非有违夫妻之道败坏伦常?”

“再者,来日若是你们女子身怀有孕,便无暇再顾及朝堂诸事,如此岂不是会延误朝政要事?沈修仪,有些路,有些想法,是行不通的,您还是收收心,别这么天真了。”

沈凌缓了一口气,擡目望向他,不咸不淡问道:“胡御史,你为官多年,难道从未告过假么?”

胡周义一滞。

沈凌继续问道:“诸位大人有哪位敢保证自己为官数十载期间,绝不会有因病告假在家的时候?都是鬼门关走一遭的事,生病可以告假,生孩子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你、你强词夺理!”胡周义原本得意的表情尽数退去,面色涨红,怒道:“便是老夫告病在家也不过是几日,顶天了也就是月余,生孩子一走便是一年,这如何能比?再者,老夫便是告病回府,自有一众同僚为老夫顶上,何至于延误政务?”

沈凌却是一笑:“陛下,臣以为胡御史所言极是。”

“列位臣工若有缺漏,自有他人补上,女官亦是如此,难道我们不能?臣并未说过臣这手下每级只要一位官员,若能细分细化各司其职,臣也觉得甚好。”

“你——”胡周义一噎,指着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是沈凌此举到底过于大胆,便是徐远一众也难以认可,只是他们虽不认可,却也没那个反对的意思,纷纷静在原地成了中立派。

韩既明自始至终都不曾认可这事,眼下看胡周义说不下去,便自行开了口:“沈修仪真是伶牙俐齿。只是修仪,莫说我朝,纵观历朝历代,何曾有过女官在外修建官署之说?”

“先帝英明神武不欲错失贤才,故此改祖制,创立万象宫予女官掌权,可此事终究是特例。修仪在后宫数年,自是比老夫更清楚后宫中因何这二十年来从未有人再入万象宫。天下女子如南御史、修仪这般之人始终是少数,大多数人或许连字都不识,如何担得起重任?且正如方才胡御史所言,男主外求取功名,女主内相夫教子,此乃夫妇人伦,若教女子为政以致后宅无人,岂不是违背伦常?”

韩既明虽气极,冲着她一连说了一通,可到底没像是胡周义一样对她满怀敌意,话中也未曾含有讥讽之意,更多是不认可。

因此,沈凌也未将人放在敌对一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太傅所言下官皆明白,只是还请太傅听下官一言。”

“历朝历代没有,并不代表以后也一直没有,我朝之前也不曾有过女子入朝为政之例,先帝改祖制不正是开此先河?如今秉承先帝之志再迁,又有何不可?至于堪重任者在少数还是多数,敢问太傅,科举之前贫苦百姓中又有几人识字?即便到了如今,朝中不乏贫瘠出身之人,天下男儿也并非个个识字,太傅所担心的问题并不只存在于女子中。太傅礼佛,岂不知因果之说?有因才有果,有始才有终。倘若一直空谈而不开这个先例,自然也不会有所改善。”

听到此处,韩既明不由得心中一动——因果循环无休无止,若无善因岂有善果?

沈凌一直注视着韩既明,自是不会放过他的转变,她心下一定,继续说道:“此外,太傅所提及夫妇人伦一事,先人言夫妇有别(1),下官以为夫妇别于工,别于责,各司其事,各主其责,此为夫妇之道。下官所提改官制一事,并未强行更改夫妇之别,更不曾要求天下女儿舍弃一家,何来违背伦常一说?”

夫妻各主己事互不干扰,不违和睦不乱一家,此言也不无道理。

韩既明略微点了下头,却还是心里挂着事,像是有哪里还不对。

正值此时,一旁跟着听了许久的胡先期突地出声:“董夫子有言‘夫为阳,妻为阴(2)’。阴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3)。先生,学生以为女子主内隐事于后,务一家之主,如此才为正理。若如修仪所言,教女子不隐于人后反张扬显露自己,岂非违逆此理?”

韩既明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摇了摇头,却没急着开口,反而低头目光探向沈凌。

“阴奉阳为主,妻奉夫为尊,那不知依胡舍人之见,一朝公主与驸马,内侍与宫女之间谁为尊谁为卑?”沈凌适时道。

胡先期一怔,下意识答:“君臣有别,自是公主为尊。内侍与宫女皆属宫中下人,皆为卑贱,合该按照身份品级区分。”

沈凌轻笑不语。

胡先期满头雾水看着人,没能想明白沈凌这突兀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只得求助回望身侧的韩既明。却见适才还绷着脸的韩既明此时已然面上带了抹笑,虽不明显,却是实实在在笑着。

“先生?”胡先期迟疑唤道。

韩既明长舒一口气,对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你赢了。”

“多谢太傅。”

两人争执许久,最后却不明不白说了这几句话,让一众围观的大臣看得实在迷糊,只是都不敢擅自出声问。

韩兴却没那么多顾虑,直白地问:“爹,您这是?”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韩既明笑容明朗,解释道:“君臣有别,夫妇有别,可到了公主与驸马一事上却是两两相对,放到内侍与宫女之上更是无从谈起,可见这所谓人伦也并非是个死理,是老头子糊涂了啊。”

说着,他又叹一声:“当年阿宁与老夫相争,一连数十日没个结果,最后她便输在人伦二字上。今日你走到此,或许也是当年的果。”

当年他宁死不从,和傅南宁争了数十日都不带歇息,还带着满朝官员跪在紫宸殿外表态,自以为是为社稷,可如今过去二十多年,他却觉着心里有了丝愧疚。

“能与南御史相提并论,下官幸甚。”沈凌笑着回道,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韩既明摆了摆手,转身面向陈淮又是一礼:“陛下,老臣附议沈修仪所言。”

陈淮仍旧没有急,眼神不停扫着殿内众人。

朝堂众人俱是见风使舵的好手,韩既明既是太傅,更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声望一向高,他已发话,那边还站着关之越和段风辞两尊大佛,旁的人自然也不敢再说什么。

反对之人纷纷隐去了身影,以最开始跟着胡周义一同带头争吵的人为最甚,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填进去不让别人看见。

“臣反对。”许久未曾出声的胡周义蓦地张口。

他似乎终于想出法子,没了先前的急躁,像是平白多了丝势在必得之意。

沈凌心下疑惑,还没想明白这人的底气是从何处来的,就听他说:“敢问修仪,假使一女官身怀有孕告假回家,待其平安产子,这女官是该回到朝堂还是留于后宅?倘若回到朝堂,家中事宜该如何,难不成要将襁褓之婴交给府上下人照顾,任其久离双亲?久而久之,岂不生乱?为人臣者若是如此自私自利,甚至连家中琐事都处理不好,如何能为朝廷效力,如何能为陛下分忧?”

沈凌没有回答。

胡周义笑容微扬:“修仪是不是也觉得这样不行?可修仪极力坚持,定要先解决此事。依老夫之见不若这样,女子凡为政者,在位一日便不可婚嫁不可有子,这样一来自是不会出现这许多事,如何?”

宣政殿再次静了下来。

众臣不禁瞄向沈凌,还有另一侧自进来后几番争吵却都未曾说过话的段风辞。

座上的陈淮亦是眼神一暗,原本还在一下下敲着的手顿时停了下来,不自觉便抓紧了袖摆。

“胡御史,你这未免太过绝情了。”韩既明眉间微皱。

“太傅此言差矣,如沈修仪先前所言,既然要解决问题,自然该从根源上动手才可永绝后患。”

胡周义自觉拿捏住了沈凌,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修仪那番话说得真好,若非想到此事还是觉得不合适,本官都想要附议了。”

终于,跪在最前的沈凌动了。

她仍旧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问道:“胡御史的意思是,只要解决此事,胡御史便也认可本官所言不再阻拦?”

“自然。”

胡周义心里舒畅,笑意也愈发明烈——不说坊间传闻如何,只这两人几次三番闹出的事,他才不信沈凌敢下这个决心。

“臣附议胡御史所言,凡为政之女子,非离朝不得婚嫁,不得有子,臣恭请陛下改制。”

尚未高兴太久的胡周义登时呆住。

“你!”他瞪大双眼,顾不上自己尚在御前,失声道:“你不是和……你们?”

他在左右队列间来回看,见两人都是无动于衷,似乎铁了心要促成此事,胡周义一颗心不断下沉,硬着头皮道:“陛下不可,老臣还有——”

“胡御史。”沈凌打断他的话,“你方才亲口所说,只要解决此事你便不再阻拦,如今当着文武百官还有陛下的面,御史是想反悔不成?”

“我……”胡周义哑口。

沈凌瞥了眼人,没再多加理会,叩首又道:“臣恭请陛下改制,为女官入外籍、赋职称、定规制、迁官署,臣万死以报陛下隆恩。”

周遭很静。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已记不清这之间究竟隔了多少年,只有入宫那日飘扬的雪,还有万象宫外粼粼、波光绿柳绕池在眼前不断浮现。

也似乎只过了一瞬,闭上眼是即使掌了灯也看不到尽头的宫道,再睁开已是艳阳高照万里晴空,是关外的跑马场,是朱红的丹凤门,也是门后不计其数的春秋大梦。

还有那个站在门口拉她入场的人。

梦醒了,沈凌听到不远处的阶上,陈淮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侍中,新官署的名字你可有想法?”

沈凌下意识一顿。

沈侍中。

新官署。

她在那份表中写好了自己初步拟定的各品级官衔及所辖职务,于大周外朝,非皇亲贵胄,非世袭爵位,三品已是品级最高之官。

侍中曾是太祖时门下省的长官官衔,到了宏元帝继位时,将之改为了纳言,是以侍中这个名号便空了下来,她便将此拟为了正三品女官的官衔。

陈淮这样冷不丁换了称呼,即便是她亲笔所写,她也呆了片刻。

回过神后,沈凌垂目望着身上绯色的官服。

“万象。”她道。

“皇心美阳泽,万象咸光昭(4)。不如便叫……万象堂吧。”

陈淮扣在文书上的手一顿,随后他将文书递与身侧的内侍总管,站起身道:“好名字。如今已是九月中,万象新天,便将万象堂定址于中书省以西,明日启工,元月初一大朝会,朕亲自题匾。余下职务名籍诸事,你另写明条陈,改日再议。”

“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病都没好还跪了这么久,倒是显得朕不近人情了。沈卿,前次回兰之事你护驾有功,此番朕贬了你的职,你可有何赏赐想讨?”陈淮像是打定了主意,既然破例改制,便也不在乎再多给点赏赐,接连几句下来,听得其他人都觉得有些不对。

方才一直没有动作的段风辞此时倒是突然动了,眼神暗沉沉看着上方的人。

陈淮丝毫未觉,继续道:“父皇在时已封你为平京县主,如今朕便许你食邑三百户,如何?”

大周寻常公主也不过食邑三百户,陈淮这话一出,韩既明第一个不同意,当即站了出来:“陛下不可。”

没等他说出理由,沈凌却自己推拒了封赏。

“陛下隆恩,臣不胜受恩感激。只是臣已求过陛下改制,陛下应允便是对臣最大的赏赐,臣再无其他所求。”

“都不要?”

“臣受之有愧。”

陈淮按了下额心,无奈道:“既如此,朕也不多勉强,先生也看到了,沈侍中自己不要,先生也不必再劝了吧?”

韩既明满意点头,赞赏着又看了眼沈凌。

沈凌面上带笑,心间也难得乐开了花,有些忘乎所以。只是心底某个角落因为方才某件事还是悬起了一块大石。

她维持着笑容,不着痕迹瞥向另一侧站在最前方的人,视线转动之余还撞上了冲她慈善笑着的关之越,那个想看的人却始终没有转过目光。

沈凌一笑回之,又将视线收了回去。

她的位置看不清段风辞脸上的表情,方才那话她说得坚定,可来时她并未想到会有这档子事,是以也没跟人商量过,如今这样……她也有些拿不准了。

自己的事解决完,其他便都成了琐事,沈凌本已退了回去打算熬过众臣禀报事宜的这段时间,却不想不知是近来真的无事,还是这群人被她今日这出吓到还没缓过来所致,满朝上下吵完这事,各部竟都没了其他事务。

内侍总管问了几嗓子,始终没人吭声,陈淮眼瞅着殿内众人心思已经跑远,今日即便有事怕是也议不出来什么,便一挥手放了朝。

适才声音最大的胡周义接连被堵,自觉失了面子,没等胡周礼上前来训人,便已快步走了出去。

胡周礼低叹一声,走到沈凌近前拱手道:“沈侍中,舍弟多有得罪,胡某在这替他赔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便……不跟他计较了吧。”

沈凌尚未开口,那厢朝着她走来的人已然率先出了声。

“不计较什么?”关之越冷哼一声,“你那好堂弟像是跟我侄女有仇,恨不得要她的命,你这老东西倒是好,一句大人有大量便想就此揭过去,想得美!”

“可不是,胡尚书,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段风辞背着手三两步跳到沈凌身旁,边替她把象牙笏和令牌收回,边道:“从前胡御史顶撞本王之事,本王本不想再管,可本王瞧着胡御史这都半截入土的人了,怎么几个月过去还是不会审时度势,甚至愈发眼瞎,看不清楚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人不能。尚书与其在这为你的好堂弟赔罪,不若先回去把人看好,最好日夜跟在身边,保不齐哪日一个不小心便丢了人,找都没处找。”

“我家阿凌尚在病中,没工夫听这些,本王近来也烦得很,看不得你们胡家人,尚书有什么话说给自己听吧,再会。”

段风辞收好东西,也不欲与人再多攀扯,直截了当抱起沈凌朝外走去。

“阿凌!庞沁那边世叔会替你说,明日再让她去你府上!”关之越扬声喊了句,见两人出了门,自己收回视线扫了眼面前的胡周礼,嫌弃道:“看什么,我肚量小,这事我记住了。别让我看见他,见一次我打一次。”

话罢,他不再多言扬长而去。

“老关!老关!”

望着关之越远去的背影,一连被嫌弃两次的胡周礼停在原地默了半晌。

他和胡周义本就不是亲兄弟,他不过是看在堂叔的面子上,又想着同为胡家人同气连枝,这才百般提醒人。

只是这人不听他提醒,得罪的又是他也解决不了的人,索性也不管了,任他自生自灭算了。

胡周礼不由骂出声道:“打,使劲打,便是真打死了又关我什么事?”

一天天的,这叫什么事啊。

胡周礼闷着甩了甩头,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