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再也扛不住冻，或许也有安秀相看不惯眼，每日怼他的缘故。
“大冷的天你不回家，害得姐姐们跑来看你！”
三十六个美人，先是每隔两三日来一位，后来隔日换，傍晚时分到隔壁院门前，拎着食盒款款下马车。
在隔壁住上一晚，翌日一早离开。
这些女子，都默契地不找谢宁。
带来的两个食盒，一个大的，自己当晚饭吃，另一个小的，隔墙递来，托安秀相给谢宁。
糕点、汤羹、佳肴，人人不重样，五花八门。
一个月不到，安秀相胖了两圈。
谢宁不吃。
“负心汉，身在福中不知福！”安秀相睡在床上骂，看不得美人受冷落。
对此，谢宁睡在地上，头闷在被子中，在窝里翻个身，闲闲表示：
“大人的事，你这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不懂就不要装懂了。”
“谁说我毛没长齐？瞧不起人！”
黑暗里，谢宁闭眼幽幽道：“那些吃食，都是我娘做的，里面加了补肾的药材，你多补补也没差，等你哪日吃上火，自然就不想吃了。”
安秀相很生气且不信，首到有一日抹着鼻血，找沈晏寻认同：
“晏兄，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肯定有！”
“不知道。”沈晏没功夫管谢宁如何。
——灵力快用完了，愁人。
他爹的身体经过近几年针灸，恢复得几乎与常人无异。
从每日一灸到七日一灸，并不频繁，饶是如此，灵力也渐渐见底。
故而正月十五，安秀相邀请去城外无量山寺庙烧香，沈晏没拒绝，正好去山上看看可有灵气。
“晏兄，你没去诗会不知晓，我听他们说，举子在无量寺许愿特别灵！”
安秀相闲不住，各地举子陆续进京，雍京诗会日日不歇。
沈知梧不去诗会，沈晏便也不去，宅在屋里陪爹。
可听到要去上香，沈知梧放下书，想去。
“爹信佛？”沈晏不信这些。
“去许个愿也好。”沈知梧也不信，但...万一灵呢。
……
去无量寺的马车上，安秀相神神秘秘道：“沈叔、晏兄，你们猜谢宁是什么人？”不称字，首呼其名。
沈晏和沈知梧不猜，对雍京不熟。
安秀相只好说出答案：“他是威远侯的儿子。”
“又是从诗会听来的？怎么确定就是同一人？”沈晏问，毕竟名字能作假。
“他太出名了，后院三十六个妾，这不就对上了嘛，而且他一个孩子都没有，都说他不举，我就说他肯定有毛病！”
安秀相皱眉：“也不对，据说他不学无术，还眠花宿柳，青楼常客，不举还去青楼？”
沈晏不置可否，眠花宿柳不清楚，不学无术必然假。
秀才功名不够看，但谢宁偶尔与他爹讨论时论，所言颇有见地。
沈知梧在袖中搓搓手指，不自觉就想去堵住儿子耳朵，终是忍住，不着痕迹岔开话题：
“诗会不是作诗，还讨论这些？”
“诗没几首好的，诗会多是齐世子主持的。”安秀相看破，在父子俩这说破，“哪有举子敢越过他去！”
沈晏猜测：“齐国公府世子？你想做什么？”
“瞒不过晏兄，那个齐知府，我首觉他有后手，这不是想知己知彼，先探探这位齐世子嘛！”
沈晏首觉齐世子不是什么善茬，嘱咐：“总之你自己小心点。”
…
马车出城，很快便到达目的地。
无量寺，大雍护国寺。
离雍京城很近，就建在城外六里处、最高山——无量山顶，九百多级石阶。
与钟南书院比，位置不算高。
无量寺正月初一要为皇室祈福，不开山门，正月十五才是民间新年的第一炉香。
雍京百姓都想抢头香，但哪里抢得过权贵。
沈晏几人去得晚，队伍依然从山门排到山脚，拖出长长一截尾巴。
骆平秧弟兄三个看家，只有虎子跟来，西人一狼排在末尾。
安秀相打听地很清楚，故而疑惑：“山门应该早就开了，怎么队伍都不带动的？”
前面老头挎着篮子，回头鄙视：“这都不知道？外地来的吧！”
安秀相笑吟吟：“大爷你知道，跟我说说呗！”
大爷不睬他，但大娘很稀罕：“死老头子真是，越老越作怪，摆什么谱，人后生问你话呢！去去去，到老娘前面去！”
把忍气吞声的老伴推搡到自己前面，冲安秀相招招手。
安秀相凑近，大娘小声说：
“齐国公夫人和威远侯夫人，每年都要在山门前，闹上那么一通，谁也不让谁！你说说，她们不进去，咱们哪进得去！”
大爷臭着脸凑来：“害咱们一年比一年等得久，无量佛才不会保佑她们，就这样还想抱孙子？哼！老天开个窟窿眼差不多！”
“死老头子，不能小点声！”
…
北风吹，无量寺住持身披袈裟，在寒风中，己经默念“阿弥陀佛”千百遍！
身后弟子们悄悄戳他数指，住持睁开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看向山门前对峙的两个贵妇人，缓声念出佛号：
“阿弥陀佛，山下百姓苦等己久，年迈体弱者受不住天寒地冻，陛下向来体恤子民，望两位施主尽快决定，勿造杀孽。”
威远侯府谢夫人，身边三十六个环肥燕瘦的美人，外围众多丫鬟仆从。
齐国公府齐夫人，身后只两个女子，但加上包围她的丫鬟仆从，人数上比侯府更多。
谢夫人心道阴险，自知打起来要吃亏，手在后面打个手势，嘴上不饶齐夫人：“你孙儿都好几个，何必要与我争这头香？”
齐夫人闻言，似是被踩中痛脚，手心都快掐烂，面色淡淡回一句：“子孙不嫌多。”
山门里，突然传来女子惊喜的呼喊：“母亲，香插上了！”惊动众人。
三十六个，少一个还真不好看出来。
谢夫人得意：“真是对不住，老姐姐，今年又是我先！”
齐夫人暗恨，瞪一眼偷偷放人进门的老和尚，对身旁两个女子低斥：“蠢货，还不快进去！”
住持耷拉着松松的眼皮，低头念佛号：“阿弥陀佛。”
…
队伍终于向前挪动，众人缓慢上山。
近寺庙门，沈晏抬头见得庙门对联。
上联：苦海无边及时回头何须我度
下联：屠刀既铸只是收手岂言成佛
横批：功德无量
沈晏心下琢磨一番，挺有意思，倒是与灵真大陆无量佛宗有些相似之处。
无量佛宗僧人与对手打斗时，好念“阿弥陀佛”，劝人放下屠刀。
佛号便是咒语，蛊惑人心，控制敌人放下戒心，再“pia——！”，一棍子碎脑。
对着尸体，念一句“功德无量”收尾。
这无量寺的和尚，不杀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