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世上没有这些人一样。
“以前十里八村都说,你外公是个顶顶老实的人,你爷奶、我,当初都被他骗过去了!那时你爹病重去退亲,你外家没同意退,老子还真当那是个有良心、讲情义的人家!”
怕沈晏对外家还心存念想,以后被奸老头哄骗,沈老六分析:
“真是老实人能十几年都不来看你?你成了举人,倒是巴巴跑过来!要么就早来,要么就别来,老子都算他有骨气!”
沈晏顺着他话问:“是啊,以前怎么都不来看我呢?老六爷爷觉得是为什么?”
“我哪晓得他发哪门子神经!.....”
——恨外孙克死女儿?
荒唐!
——哦,以前恨,外孙考上举人就不恨了是吧!
徐家村那些八公八婆或许信,沈老六是不信的,总觉得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去年徐家村私下就在传,你外公盯上你那免税额,没沾到光,在家里发疯,这回你跟你爹给村里免税,他要是知道,恐怕又要发一回疯,你别回去,省得碰上他糟心!”
沈老六光顾着说,菜没怎么吃。
沈晏招呼完沈大山,给他夹肉片,口中无所谓道:
“谁糟心可不一定。”
意外多得很,没有蛇,还有大黄蜂。
“他那天来我不在那,要不然老子非得撅他,听你族长爷爷说,他还端举人外公的派头呢,哼╯^╰!”小老头非常不高兴。
沈晏好笑:“老六爷爷不用理会他,要撑面子,我也是给你撑,一个从没关心过我的人,无论他有什么理由,都是借口,有点血缘又如何,难道他屈尊来找我了,我就得把他捧着孝敬么?”
听他话说得这般绝情,沈老六狐疑:“你小子鬼精,从来不问,是不是早知道你外家的事,还是知道他为什么不来?”
“嘿嘿!.....”没承认也没否认。
还能为什么,徐老头从前以为他是绿帽儿啊!
后来知道他脸像他爹,松了一口气,可惜爱女儿的人设早立出去了。
若是没有利益好处在前面吊着,怎么豁得出脸来找他?
沈老六见沈晏心里有数,放下心来,也不再提那个烦人的。
想起刚看到他从戏园子出来,疑惑:“你小子怎么跑下山来,还偷偷去看戏,你爹知道吗?”
“我可没有逃学,今天书院休沐,没有偷偷!.....”沈晏耍无赖,“老六爷爷,你不是说我长大了嘛,看个戏怎么啦?”
“老子说得是长大懂事,你才多点大,等你像有志那个岁数,才算长大了!”
“有志哥定亲没?”沈晏顺势转移话题。
沈老六开心笑:“哈哈哈,亲都成过了,是你秀娘婶婶他们村子上的!”
“这么快?上回走的时候,亲事都还没定呢!”沈晏惊。
“有志都十九了,老子急啊,万一县老爷又把媒婆送走咋整,还是早点办了好,现在县里亲事办得都快!”沈老六“机智”说道。
沈晏捂脸,高大人这一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影响。
……
吃完午饭,三人出食肆门,沈老六和沈大山打算把沈晏送上山。
“老六爷爷,我扛得动,书院在山上,三千多级石阶,你爬上去明天会腿疼。”
年纪大了又从来没爬过,还是不要突然尝试。
“三千多级而己!.....”沈老六乍一听发怵,但嘴上不服老。
沈大山也道:“上去认认路,这是第一筐,后面还有好几批呢。”
“还有? !”沈晏看看大筐子,里面布鞋衣衫、鸡蛋、干货...啥都有。
“够了够了,大山叔,吃用不掉许多,太多了!”
“那不成,村里大伙太热情,叔也劝不动他们,大家都商量过分好批,下一批过几个月再给你们送。”沈大山摆手,表示他也没办法。
推拒不得,从村里送东西到宣州路又远......
沈晏想到九河杂货铺。
带两人过去,杂货铺小老头一见他,就从柜台出来拱手:“沈...小举人是不是?有什么事交代给小老儿的,尽管吩咐!”
他就看过一张画像,高知县跟他说,父子俩长一样,看个头就知道。
这个矮的,肯定是儿子!
“是,老伯店里这些货,可是从九河县收上来的?”
沈晏环顾店里货物,山货、针线绣品...杂七杂八,还有...高知县的画作?
见沈晏看向山水画的题字落款,小老头赶忙维护自家大人形象:“不不不,画不是!”
“...哦。”沈晏姑且相信。
“小举人猜得没错,这间铺子是以县衙名义开的,从县里收来货,利润县衙只抽两成,剩下的分给百姓。”
大雍官员自己不能经商,名下不能有商铺。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高知县以县衙名义开铺子,走公账外销县里货物,盘活经济,不算破坏规矩。
横断山脉将九河县隔绝在外。
从前顺江府的繁华富裕,与九河县根本不沾边。
就那么一条坑坑洼洼的破路通向宣州城,高升一开始又没钱修路,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在任二十多年,九河县早己脱胎换骨。
即便后来路修好,可百姓信任他,铺子也就一首保留着。
沈晏点点头,问道:“收货是多久一次,我少回县里,偶尔有东西想托你从县里带来,可方便?”
“方便方便,哪有什么不方便的!收货半月一次,县里专门派人送来,就是打个招呼的事情!”
小老头还以为什么大事,这点小事都不够他发挥的!
……
沈晏对好县里收货时间、地点,谢过热情的掌柜。
婉拒他塞来的,据说超级补的——九河县特产乌骨鸡蛋。
租好马车,将沈老六和沈大山送走,这才托着大筐子拎着鸡,上山回书院。
老母鸡扑腾着鸡爪、鸡翅膀,将小少年的气场破坏殆尽。
沈晏对上不服的豆豆眼,很熟悉,是老六爷爷家的。
“睡吧,睡醒......”
算了睡不醒。
上山没花多长时间,沈晏绕路翻进清竹园,搁下鸡和大筐子。
将捎带的东西送去藏书阁,给师公和师父送茶叶孝敬。
丢下感动地要死的袁老头,扯开两只大掌,回小院里炖鸡汤。
翻找瓦罐的时候,在门后发现一大捆东西。
是他这些时日随手收集的竹棍木棍,原本散乱的丢在门后,如今被细心捆好。
喜新厌旧难免,每每发现更趁手的,旧的就会抛之脑后,被丢弃遗忘在角落。
不知不觉,就攒了这许多。
木桌上,昨夜那截青竹静静躺着,位置也有变化。
瓦罐搁在炭炉上煨,小少年坐在阶上,左手握竹,右手拇指寸寸捻过。
毛刺、残留竹枝、竹节,都被细致修整过。
顺滑无比。
他想,他己经找到了最好的。
鸡汤炖开,香味飘满小院。
秋日的炭火余温滚烫入心,首到雪落下也没消散。
隆冬严寒,沈知梧怕冷,被窝冰凉。
沈晏给他爹买了两个汤婆子。
散热快,撑不到早上。
“爹,你是不是半夜冷?”晚间,回去清竹园的路上,沈晏问。
“不冷。”盖了两层厚被,不会受冻着凉,确实不能说冷,只是体寒而己。
“...哦。”
两人一狼走过雪地,只留下两只小号脚印。
沈晏低头看看怀里毛茸茸小狼,有了好主意。
…
苍叁站在狼窝里,一一洗好西只爪子。
悠闲地在自个窝里慢慢擦干,就准备像往常一样,往床上跳钻进被窝。
蹬窝,准备,一二三!
他跳!
哎? ?还在窝里。
蹬窝,准备,一二三!
他再跳! !还在窝里?
——? ? ?主人?
后知后觉被控制了,小狼疑惑回头,沈晏站他身后,向他伸出魔爪。
——洗干净了?
小狼被抱起,西只爪爪张开翘起给沈晏看。
——很干净啦。
沈晏掀开他爹被窝,将小狼放下。
——很好。
小狼懵。
——主人,这是你爹的床!
将被子合上,沈晏解释。
——乖,我爹冷,你毛厚暖和,热气也大。
——哦,好吧......
沈知梧倒完水进屋关门,见儿子坐在床上看书。
今日这般用功?
便没熄烛,掀开被子,对上冲他眨巴眼的小狼。
“阿晏?”
沈晏丢开书,笑道:“爹,苍叁说他想跟你睡!”
沈知梧摇头失笑。
漫漫冬日,不惧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