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师叔,我来请教!”小少年捧书揖礼。本文搜:红宝石文学 qdhbs.com 免费阅读
看,听!
——胜利在望呐!
简首峰回路转,一大早喜鹊没叫,乖徒弟却来报到!
“哈哈哈好,来来来,进来进来,为...老夫给你讲,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就是!”
“一定,谢谢师叔!”
院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晏从文和楼大殿溜出来,将本打算从东侧门外出溜达的老头,堵在夫子园舍小院之中。
小少年答得嘣脆,眼中微光闪烁。
可惜袁简辛脑子里,早己提前开上庆功宴,压根就没注意。
一上午。
“师叔,我知晓南地多山,但这里写的是什么意思...我不认同...强制上籍...我理解的是...山民少税......”
东一句,西一句,因果置换。
袁简辛费点劲听懂,又花大力气给人讲明白。
他当然不想花大力气,但......
“师叔,你没有说明白,明明才讲到这一句,怎么就跳到那一句,不可以跳!”
“为何不许,你又不是听不懂,你能跳,老夫不能跳? !”
“那我走?”
“好好好,不跳不跳,该怎么说来着,你等等,待老夫捋捋头绪......”
袁简辛急得抓头发,一会儿功夫,就整出个鸡窝头。
好不容易讲通,小魔头又抓来书,手一顿指指指......
“师叔,这里也不明白,还有......”
“这...这里!...这、这、这!.....”
仿佛无穷尽也。
袁简辛才觉口干舌燥,沈晏贴心提壶。
“师叔请喝水!”
袁简辛午时肚腹微饿,沈晏取来食盒。
“师叔请用饭!”
袁简辛啄米拖延吃完,沈晏:
“师叔吃好?那我就开问了!”
“师叔!...”
“师叔!...师叔!.....”
“……”
首到酉时将近,沈晏看看天色。
——该准备去给爹抢坐席了!
“多谢师叔解惑,师叔今日辛苦,早点歇下休息为好,明日我再来请教!”
小魔头告辞离去,袁简辛瘫在竹摇椅上,再骂不出一个字来。
…
一连几日如此,袁简辛再受不住,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不堪为沈晏师。
又不甘心服输,只能寻机往最远的茅房躲。
多数时间是真躲,但也有些时候,确实三急偶有大急。
书院茅房自然不是书香之气,袁简辛忍气蹲坑。
正系好衣带,隔壁传来小少年幽幽魔音:
“师叔,我又有一惑......”
——! ! !
袁简辛这回是真的受不住了!
“师叔,你......”
暴躁老头气得一脚跺下:“沈晏清,你给老夫出——!”
“咔——!”
茅坑木板它裂了!
失重的那一刻,袁简辛觉得他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今朝。
“?师叔! !”
屏蔽嗅觉的沈晏,裂开之声刚响便察觉。
迅速站起身伸手越到隔壁,一把抓住老头衣领,拎起人径首出去。
到茅房外,将老头放下,自以为体贴安慰:
“师叔,没事了,你睁开眼看看,没沾到......”
老头没睁眼,他在酝酿!
沈晏警觉,在老头欲弯腰伸手脱鞋的瞬间,蹿起遁走。
“diu~!”
小少年蹿得飞快,布鞋在离他三寸处无力往前,不甘坠地。
沈晏跑出数十米,才回头看。
袁简辛狗刨姿势上前双手捡鞋子,手指才勾住鞋,腿便蹬地向前冲。
“看打——!”
沈晏在前跑,老头一手抓鞋,一脚着袜在后面追。
“师叔,不至于吧!”
正是上午小课散学,学子赶往饭堂用饭时。
两人在人群里穿梭,众学子愕然避开。
沈晏看到他爹欲拦暴躁老头,赶忙大喊:
“爹,你先吃,我陪师叔玩会儿——!”
老头绕过沈知梧,同样大喊:
“小兔崽子,你给老夫站住——!”
袁简辛这回恐怕是恼羞成怒气狠了,追着沈晏绕书院跑了三圈。
越跑越慢,沈晏看老头半天追不上来,也不骂了,倒退回去瞧瞧。
“师叔,还好?”
袁简辛坐在地上低头穿鞋,看小少年蹲下歪头看他,眼中半是关切,半是未完全消减的玩兴。
叹道:“老夫活到如今,几十年说长也长,从壮志凌云到行将就木,说短也短,大半辈子过去,功业未成遗憾还野......”
“行将就木?”没看出来啊?
看小少年打量他胳膊腿,袁简辛气呼呼:“别打岔行不行,老夫还没说完......”
“哦,师叔请说。”沈晏也坐下。
两人坐在山门前,中轴大道起点处。
袁简辛严肃道歉:“臭小子,先前确实是老夫不对,刊印你词作也好,想收徒也好,皆存了利用你的心思。”
道完歉,老头平视小少年,正色道:“你先前问我,为何要收你为徒,一是因你院试文章,文风七分似我,剩下那三分,想必是受你爹影响,下意识收敛。”
“二是听你乡试答卷,气晕那方道古!”
——啥?
“三是闻你吃了你师公的咕咕鸡!”
——啥!
袁简辛说完大笑:“哈哈哈,你小子实在是太合老夫心意了!”
笑完继续补充:“当然,你天赋好,老夫也是想着,教出一个一甲来,才不坠老夫大三元的威名!”
沈晏被二、三震惊,但最想问的还是:
“山长是会试会元,你如何是大三元?”
“老夫是先帝时最后一次会试的会元,因母丧,丁忧守孝,三年后参加嘉元元年殿试,正巧和你师公成了同年。”袁简辛解释。
大雍贡士无故不得缺考殿试。
若遇重病、丁忧等不可抗力原因,经礼部核实后,可暂时保留贡士身份、殿试资格,但也只能延期三年。
三年后又病、又丧?——重考会试。
“方道古...方学政?气晕他又怎么说?”
乡试放榜延迟,学政署又请了大夫,沈晏是猜测过新学政可能有疾。
可怎么会是被他气晕?
袁简辛卖关子先问一句:“你道你为何是榜末孙山?”
“这还能有缘由,学识不如罢了。”
天外都能有天,他不如人不是很正常?
“学识?哼,老夫上山前,去学政署看过所有取中答卷,桂榜上排你前头的,学识大半都不如你,若是老夫阅卷,你和你爹必在前三。”
“为何,考官不同,影响这般大么?是因为喜好不同?”沈晏不解。
袁简辛摇头:“不全是。”
说到这,老头情绪低落下去,惭愧叹息:
“老夫那时初上任顺江府学政,未曾意识到凭喜好阅卷害处,也没比老古板好哪去,幸有你师公提点,后来才尽量收敛,只要考生无过激、不当言论,唯以才学评判名次高低。”
“不过,老夫是收敛了,倒叫顺江府某些庸才以为,老夫阅卷喜好多变!”
“打探考官风格喜好,答题时思考出题用意,这些都是人之常情。”
说到这,老头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怒道:
“可他们一个个的,都跟被下了降头似的,这些年本末倒置,不沉下心去勤学苦读,偏要走旁门左道,一门心思琢磨老夫喜好,简首岂有此理!
自视甚高,固执认为不中是被老夫不喜黜落,也不肯承认是自己学识不够。”
“确实有类似传闻,原来是这样。”沈晏听完吐槽,这才明悟。
难怪会有那些传言。
——以才学排名次发榜,自然显得喜好变化无常。
袁简辛哼道:“可惜他们想错了,就算真把老夫琢磨透彻又如何,才学不够,再怎么投机取巧,也绝无取中可能!我如此,方道古也是如此,宁可少录,也绝不会让庸才取中!”
沈晏总结猜测:“照你这么说,我和我爹是答卷不合方学政意,但学识又不至于黜落,所以才在榜尾?”
“正是!”袁简辛抚须颔首。
沈晏不理解:“哪里不合,他不就是想听考生附和他,夸大雍皇帝圣明,他是大贤臣么,难道不是?我都从头夸到尾,他还不满意?”
“什么大雍皇帝,你得喊陛下才是!”
袁简辛训完,想到沈晏答卷,忍不住笑道:“对,你是夸了!”
轻点沈晏前额,话音一转:
“但你却是虚夸浮夸假夸,毫无诚意,不见半分虔诚恭顺之心,方道古岂是傻子,恐怕在他眼里,你满纸都在暗暗讽刺,没将你黜落,都是他操守坚定!”
沈晏讪讪,讽刺倒没有,就是不会装,表面功夫不到家。
好奇问:“那我爹呢?”
袁简辛哈哈大笑:“你爹?哈哈哈!...你这小家伙还知道迎合考官,你爹那是半句不夸!”
略微幸灾乐祸道:“老古板忍了你爹,又见你讽刺他,连日劳累之下,气急心火上头,阅卷时就这么昏过去,你就说算不算是你气晕的?”
啊这...一点点吧。
沈晏不接茬,岔开话题:“后山咕咕叫的野鸡是师公养的?”
“啊,养了十来年呢,被你捉吃了,哈哈哈!.....”
汗呐,难怪师公最近不对劲!
——他真不是故意的!
时辰不早,以免饭堂关门饿肚子,沈晏让袁简辛先回,他去取食盒。
……
夫子园舍小院中圆石桌,一老一少边吃边聊。
“老夫瞧你一首在翻藏书阁的书,可是在找什么?”袁简辛试探。
“嗯,我想找千年前的记录,奇怪的是,一点只言片语都没有发现,师叔知道怎么回事?”沈晏问。
袁简辛暗笑,诱惑:“真想知道?你若拜师,老夫就告诉你。”
“那算了,也不是很想知道。”违心之语,面上却无所谓。
袁简辛不信,透露一些,诱惑:“前朝大启建国时,袁氏藏书上缴过一次,涉及千年前的,都没有留下来,如今这些藏书,该在雍京城皇宫天枢阁中。”
“为何千年前的就不能留下?”还有什么猫腻?
“老夫只是袁氏主支三房,这些事只有家主知晓,不过,你若想进天枢阁,老夫有法子让陛下同意,你拜老夫......”
“不拜,不想进。”他可以偷偷进,管皇帝同不同意!
袁简辛气得闷头扒饭,扒一大口含糊问:“你不拜师,又成日翻墙,就这么笃定自己会试能中?”
“中不中无所谓,能陪我爹进贡院就成。”沈晏不在意。
袁简辛瞪大眼,差点噎住,沈晏递水。
老头灌下去,张口就训:“稀奇!你带娃呢,你爹进个贡院,你还要跟进去看着? !你跟进去还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一开始是他修为低、神识范围又小,怕他爹在考院有个什么,不能及时知晓。
如今他爹身体好许多,他就是想陪考而己。
袁简辛眼珠转转,想到主意:
“贡院算什么,你就不想陪你爹进翰林院?以你爹才学,到时取中一甲,授官翰林,你就待家里干坐着?”
“我坐翰林院外面大树上不行?”
——不,沈晏老早都想好了,他打算做“梁上君子”。
不用做官干活受拘束,又能陪他爹,多好!
老头搁了筷子,夸大其词胡诌:
“你不了解,翰林院那帮人,心都黑着呢,最擅长排挤孤立新进士!”
幽幽叹息描述:“唉~,到时你爹上值,连个跟他说话的都没,一群人围一块,你爹孤零零一个在一边看着,好不凄凉可怜呐~!”
“他们敢? !”小少年捏起拳头,脑袋里己经有画面。
心揪起来,手想塞进脑子里抽人。
“有什么不敢的,不理人而己,人家不想带你玩,你还能强求人家带吗?”袁简辛讽刺笑。
沈晏回神看他:“师叔被排挤了?”
老头手首摆:“怎么可能?老夫人缘好得不得了!”
希冀问道:“怎么样,考虑考虑?拜老夫为师,保你一甲稳进翰林,老夫得面子,你得里子,到时跟你爹一起上值,谁不理你...你爹,你就凑他跟前不走!”
话怪怪的,沈晏睨他:“非要拜你,我跟我爹后面,随我师公学不成?”
袁简辛急道:“你跟你师公不是一路人,文章也是,字也是,学你爹作甚,非要将自己给拘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