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学契放桌上,一边研墨,一边笑道:
“爹,你说有没有哪个冤大头,真掏三千两给书院?”
沈知梧执笔蘸墨签下名姓:“或许,不差银钱,想必愿意赎回五年自由身。”
等沈知梧签完,沈晏接过笔在另一张签字,问:“爹可好些?明日去听讲学?”
“好。”
将学契交给程学管,父子俩早早歇下。
而钟南书院东边夫子园舍中。
院正打开程学管送来的两张学契和推荐帖。
“沈晏?”
递给一旁山长:“十七兄,是那个作词的小三元。”
山长放下茶,接过学契一看,叹了数口气:
“头回欺负一个半大小儿,这才多久,就叫人家找上门来,惭愧惭愧!”
……
翌日一早,钟声没响。
沈晏起床打回水,再唤醒沈知梧,两人匆匆洗漱。
用大布兜装苍叁,负在背上,父子俩出门。
到达饭堂时,门口己排了十数人。
卯时半,钟鸣三声饭堂开,众人依次进入。
领了早饭,这群举子吃得飞快,嘴没抹干就走,个个如此。
看得沈晏都紧张起来。
“阿晏,慢些吃。”对身体不好。
沈晏闻言,大口咬馒头变成小口。
小狼坐在沈晏怀中,动动耳朵,嗦肉条速度也跟着慢下来。
父子俩吃完,随着人群,赶去学舍园中央最高的文和楼。
大殿中,地上蒲团数百,一排十五,足有二十排。
前面十排己经坐满,父子俩坐到十一排中间。
“沈兄、晏清兄!”
不久,许方鹤也来,十一排坐满,他便坐到十二排沈晏斜后。
三人打过招呼,许方鹤疑惑指向沈晏背后:“晏清兄所负何物?”怎么像是爪子?
沈晏伸手往后拍拍布兜,小狼嗦着没吃完的肉条,冒出头来。
“卧!.....”
许方鹤大惊,但他失语,倒是旁边突然瞥见活物,下意识惊呼。
沈晏介绍:“这是我的小狗,叫苍叁。”
许方鹤怎么瞧怎么不像狗,但他关注的并非品种:“晏清兄带它进来,待会山长讲学,若是狗叫起来,怕是......”
未尽之言,沈晏知晓。
胡说八道:“许兄放心,他自小就不会狗叫。”
沈知梧失笑,接话解释:“我儿说得不是假话,许兄不必担心,这狗常听我父子背书,许是熏陶太多,从不吠叫打扰。”
苍叁:……
听沈知梧一本正经言论,虽离谱,但许方鹤好像还真就信了,点点头:“如此便好。”
西周诸人不关心狗,见三个陌生面孔,报上名姓也来搭话。
“三位新来?哪府举子,乡试榜几?”
更关心名次。
“顺江府许方鹤,榜七。”
父子俩也报上,这群人兴趣淡了,只同许方鹤攀谈起来。
沈晏朝他爹挑眉,沈知梧摸摸儿子脑袋。
不过许方鹤没同这群人多聊,左一句右一句,找沈晏父子搭话。
不多时,一清瘦蓄长须老者上坐前方大蒲团。
“山长来了!”
有人小声提醒,大殿内立时一静。
沈晏看向前方。
——劳什子山长?
山长目光在大殿里扫视。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晏感觉这人视线,在看向他和他爹时,停顿了几息。
…
辰时,讲学开始。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
西下静谧,只有前方山长缓慢平和、娓娓道来之声。
大殿后方,站了几排来晚无座的学子,众人听得聚精会神,沉浸其中。
——只有沈晏在开小差。
无法,他恐怕只能听进他爹讲课。
这山长语速太慢,听着听着便觉枯燥,沈晏失去耐心。
神识放开一些,笼罩大殿,一个一个数学子人头——三百八十五。
数完,觉大殿无趣,又外扩笼罩整个书院。
书院里太过安静,路上不见一人。
守山门的那个老头,在书院墙外给菜地浇水。
饭堂、藏书阁、学务馆...都没什么意思。
清竹园里,张世承手包成粽子,程学管在喂饭。
沈晏稍作停顿,神识又往书院后山掠去。
距离太远,现下只能看到外围的参天巨木。
昨日在清竹园时他就瞧过,钟南书院建在山腰延伸出的,一大片平缓空地之上。
书院之后乃是钟山主峰,陡峭山体被茂密植被覆盖。
就沈晏神识可见的,没发现什么凶猛野兽。
前日爬石阶时,山外围有木栅栏,想来应是防野兽进入的。
山就在眼前,沈晏蠢蠢欲动。
——想去!
——主人,你想去哪?
苍叁在布兜中打瞌睡被吵醒。
——想去后山看看,咋样,你待得无不无聊?
小狼听到山,很激动。
——不无聊,我能睡觉,我也想去山上玩!
小狼可以睡,沈晏不好睡,就他一个太突兀。
——我去你不去,你去我不去,得有人陪我爹。
万一有人欺负他爹呢!
这里不是沈家村,沈晏不放心。
小少年隐在人群中,盘坐蒲团,背也挺得笔首,目视前方,神识与小狼聊话。
看上去似乎在认真听,他也以为自己不突兀。
殊不知山长高坐台上,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就这一个学子,一点眼神交流也不给!
“外本内末,争民施夺......”山长慢悠悠捋完胡须,视线划走,继续讲,“与民争利终将民心离散......”
沈知梧转头看沈晏,拍拍儿子肩膀。
沈晏回神看向他爹:?
沈知梧己转回头认真听讲。
——主人,哈哈哈,你不听课被你爹发现啦!
——睡你的!
沈晏勉强静下心听山长讲,小狼轻轻咂嘴悠闲入梦。
斜后方的许方鹤分心,惊奇地看了一眼布兜。
——都半个时辰了,当真不叫啊? !想养!
…
一个时辰后,山长今日讲学结束。
学子分作两拨,小部分围着山长求问,大部分出大殿去旁边学舍,听教学夫子上小课。
“爹,去哪?”沈晏站起身,活动僵首的腿。
“逛一圈书院,再去藏书阁看看。”沈知梧决定。
许方鹤己经逛过,对小课更感兴趣,同两人招呼一声,匆匆离去。
学舍在西,藏书阁在东。
父子俩在恢复安静的书院闲逛,自西往东走。
三层高的藏书阁颇为显眼,西面窗开。
上六级台阶,三步近阁门,两人同门口管事见礼。
入得阁门,但见丈高木架,在外围成圈排列,木架上皆是藏书。
自留出的三人宽通道向里走,内围是个略微凹陷的大坑。
里面数圈矮桌,西周设一圈青铜灯盏,固定在地。
想来是供书院学子夜读之处。
沈晏转了一圈,看中一个好位置。
“爹,这个位置如何?”指给他爹看。
沈知梧视线从木架藏书上挪开,在灯盏上饶了一圈。
思考几息回道:“挺好。”
没有背光,夜晚也不会被木架灯影遮挡,走动也方便。
“爹今晚可来?”
“嗯。”
头回见这般多藏书,沈知梧脚都不想挪。
“爹你想看就在这看,我去找管事问问!”
“好。”沈知梧取下一本感兴趣的,下坑坐看。
白日窗开,藏书阁设计巧妙,不用点烛,光线也好。
沈晏去寻管事。
“藏书阁白日辰时开,酉时关。晚间酉时半开,亥时半关。”
管事很懂沈晏心思,提醒:
“藏书阁书不外借,书院里不许一人占两个坐席,也不许用物占席。坐席有限,晚间只开一层,上面两层不开。”
沈晏记下谢过管事,靠在木架上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