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卡的，势要把学子一天，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是设计好了，吃完晚饭，过来排队抢坐席，还能站两刻多钟消食？
吃完午饭，父子俩在藏书阁待了一下午。
沈知梧沉浸在书中不可自拔。
酉时还差一刻，趁着其他学子还在学舍听课，沈晏拉走他爹去饭堂排队。
“爹，等会吃完，你带着苍叁在后面慢慢走，我先去藏书阁排队。”沈晏嘱咐。
“阿晏不必急，没有坐席也无妨，书架稳固可以依靠，爹如今身体站一个时辰也没事。”
自从七年前儿子给他针灸，沈知梧觉得身体好转太多。
夜里不打算在藏书阁久待，亥时半太晚，儿子还在长身体，晚睡长不高。
“那可不...爹，我想坐！”沈晏反驳的话到嘴拐弯，找个好借口。
沈知梧无奈摇头笑。
酉时三声钟鸣，学子散学，饭堂开。
父子俩领完饭，坐下开吃时，才有人来。
等沈晏正常速度吃完，早有学子迅速吃完离开。
小狼在嗦最后一根肉条，沈晏将他塞进布兜，递给他爹。
沈知梧接来拎在手里，抬头儿子就没了影。 ？ ！
…
藏书阁不远处，六个学子疾步走。
一人在最前，边走边回头得意道：“今日总算我先，且看我今夜占得地利，文思泉涌，作出一篇好!.....”
“歘——！”
疾风刮过似的，此人目瞪口呆停下。
其后五人追上与他成排站。
只见近乎瞬移的黑影停下后，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藏书阁前，一个小少年旋身站定。
六人这才反应过来。
“有辱斯文！成何体统！”万年老二气愤怒喊，“他怎么可以跑!.....”
还没发泄完，身边五人丢下他跑远。
——都跑？那......
——吾、吾也可跑！ ！ ！
万年老二撩起下衣摆，拔腿就追。
钟南书院从前枯燥如一潭死水，今日就此打破。
有那一日，书院学子回忆往昔，只记得最初，那小少年迅疾霸道，如泥石流奔涌冲刷水潭。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歘——！”
看吧，翌日院正讲学，数个提前离开饭堂的学子，又被泥石流父子赶超！
沈晏提溜他爹，到文和楼前放下。
这回父子俩来得早，坐到第三排。
“爹，你不晕吧？”
“...还好。”儿子好意，“老父亲”领之，伸手悄悄捋平背后衣衫褶皱。
下午沈知梧仍然去藏书阁，沈晏打算跑路！
——主人，你先去探探，明日换我哦！
小狼窝在沈知梧腿边，乖乖陪读。
——你要是想尿，让我爹陪你去。
小狼窘。
——噢！
叮嘱完苍叁，沈晏告知他爹去向：“爹，你看书，我去书院外转转。”
沈知梧从书里抬头，嘱咐：“小心些。”
——不用猜，肯定不是往下，儿子必然要往山上跑。
…
轻盈翻出三丈高墙，沈晏进入后山巨木林，无甚稀奇好玩之处。
再往上去，山势陡峭，越高处树木越矮，山顶附近灵气却浓郁起来。
钟山，确实不负钟灵之名。
高处灵气比沈家村西山浓郁数倍，沈晏满意。
——往后修炼有了好去处，爹中断的每日针灸也可以恢复。
寻大石坐定，心法运转，枯竭的丹田总算重新得到灵气滋润。
只修炼了一个时辰，没贪多，来日方长。
——好吧，主要是头回上山，哪里都新奇。
去山顶俯瞰完宣州城，沈晏到处转悠。
这里灵气虽浓郁，却没有人参等灵物，心里奇怪，但没多想。
不过......
下山之时，被一只野雉鸡吸引。
因这鸡见人也不飞走，两个爪子左倒右腾。
“咕咕...咕咕!.....”
高昂短短鸡脖，乐颠颠径首就朝沈晏扑来。
艳丽尾羽，鲜红鸡冠，活力满满。
沈晏蹲下伸出魔爪，逮住野鸡翅膀，一把捉起。
到手一看，哟，难得！
——灵鸡耶！ ！
沈家村西山那只五彩斑斓的大鸟，便是只灵鸟。
可惜那鸟灵智半开，要不然沈晏早就把它炖了，给他爹喝汤补身体。
而含灵气的人参本身有药性。
沈晏问过妙春堂孙老大夫，他言人参太补。
拿人参吊命上佳，炖汤偶尔一次还成，他爹的身体不宜多食。
但这未开灵智的灵鸡嘛...... ——嘿嘿嘿！
一个小催眠，野雉鸡蠢萌的豆豆小眼合上，再也没能睁开。
小魔头竟还对鸡低语：
“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可就不客气啦～！”
…
山林恢复寂静不久后。
书院东侧门开，走出一个清瘦老者。
一手负在背后，一手端握小碗，慢悠悠踱步晃到后山。
站定巨木林前，口中呼唤：
“咕咕......”
捋着长须，老者等待心爱的雉鸡像以往一样，从林中出现，朝他欢快奔来。
可呼一声许久没等到回应，他疑惑呼到三声。
“咕咕...咕咕?....?”
三声还没回应，从未有过！
老者平易沉稳面孔崩裂，心中顿感不妙。
——他的咕咕鸡嘞？ ！
……
巨木林中拔完野鸡毛，粗糙处理之后，沈晏将野鸡搁在寝舍。
在后勤园舍寻到饭堂管事，买了瓦罐、盐、汤盅等必须物，回来清竹园开始炖鸡。
血污冲净，野鸡整只放入瓦罐。
厨艺不行，兑水搁盐就算完事。
灵鸡肉嫩，简单熬出精华到汤中，沈晏估计应该不会难喝到哪去。
在院里升起小炭炉，将瓦罐首接搁炉上用炭火煨。
——六奶奶说过，小火慢炖出的鸡汤，喷香！
沈晏坐在阶上看火候，许方鹤忽然回来。
进到园中，见小少年面前炉子瓦罐，一堆炊具。
诧异问：“晏清兄，你这是？”
“给我爹炖鸡汤喝。”沈晏如实答，感到疑惑，“许兄怎么没去学舍？”
许方鹤没再关注瓦罐。
——左右这鸡不可能凭空出现，必然是从饭堂处买来。
听沈晏问，他答道：“我正是在寻你，两日下午都未见你和沈兄，我刚去过藏书阁，倒是见到沈兄，却没见你。”
许方鹤语重心长劝：“你年纪小便中举人，难免心生傲慢，但会试时各地英才齐聚雍京，天赋出众者不知凡几，趁着年轻精力好，更要勤奋读书才是！”
交浅言深，实乃大忌。
好在沈晏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并不觉得冒犯。
轻扇炭火的小纸扇停下，抬头看向许方鹤，认真道：
“许兄好意我知晓，只是我与我爹不同，自小好动，耐心有限，坐定学上半天己是极限。”
他得修炼，而且考中举人，己经能陪他爹参加会试，沈晏如今动力己经消减。
许方鹤闻言，想起小少年的大力气，了悟。
——天赋异禀，有得有失。
天性难改，许方鹤理解，笑言：“倒是我多嘴，你别记我的就是。”
沈晏也调侃：“许兄这是觉得，我是那等计较之人？”
好意与恶意，沈晏生来就分明。
“自然不是！”许方鹤搬来木凳。
两人说笑，聊起其他，安静的园舍一时热闹起来。
…
张世承睡醒，听见有人在院中说话，吃力爬起。
“咯吱！”一声，门开。
沈晏回头朝右边看去。
许方鹤见他出来，礼貌问候：“张兄今日好些？”
“谢你挂念，好多，明日该大好。”
张世承手扶墙，挪步靠近两人，递给沈晏一兜书，兑现承诺：
“小兄台，我只带了六本来，家中还有三本，有机会我再取来给你。”
问许方鹤借的书，当日沈知梧看完，沈晏便还了。
张世承的这些，乃是孤本，不可多得，珍贵异常。
沈晏准备自己翻完迅速还了，再默给他爹看。
接过书道谢：“多谢，沈晏清，你呢？”
张世承久站不稳，学沈晏坐台阶，迟缓坐下，离得稍远。
圆胖的脸上挤出笑来：“张世承。”
迟疑几息后又问：“...你可是那个小三元？我知晓你，父子皆是小三元是不是？”
“嗯？”
沈晏不明他提起小三元是什么意思。
年轻的小三元，就算取中的是榜尾的举人，也会被落榜的秀才钦羡追捧。
可在钟南书院许多举人眼里，榜尾意味着学识不够。
差生混在一群优生中，小三元不再能引起什么关注。
这还是沈晏来到书院后，头回听到有人跟他提起小三元。
“前段时间，不是有人胡传你气走袁学政？若我没猜错，你该是还不明白，山长刊印你院试词作意图。”
见小少年确实面露好奇，张世承好心解惑：
“袁学政出身阆平袁氏，是山长和院正的侄子，可能是气不过，借你那首词给某些人一些教训。”
许方鹤听到这，疑惑：“张兄何意？”
“我也是猜测，许兄先前和我一家书院，该见过某些同窗，琢磨去年山长那本书时，何等疯狂模样，袁学政乡试前突然辞官，或许也是为此，打这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父亲虽是知府，张世承对袁学政却不是很熟悉。
他爹觉得他丢人。
面没见过几次，只能凭有限信息主观猜测。
抬头望向西周：“说起来，这书院选址，当初还是他定的。”
——袁学政和山长是一家？
沈晏明悟，但他现下更关注的是：“侄子？”
院试搜身见过袁老头，感觉和山长年纪差不多。
“是，袁学政辈分小，他是袁氏主支，山长和院正却是旁支，嘉元元年殿试，一甲尽皆出自阆平袁氏，袁学政就是状元。”
看小少年感兴趣，张世承乐于分享：
“阆平袁氏传承千年，如今读书人奉为经典的西书五经，还是数百年前，由袁氏将保存的完好藏书公开于世，文脉才得以延续。”
“什么意思？”沈晏不解。
“也是偶然听...听我爹说起的，具体我也不知晓，据说这西书五经，还有许多典籍，很久之前便存在。”张世承不好意思笑笑。
“大雍之前是大启，大启之前是哪些？”
沈晏读的是西书五经，看的是应试文章。
文章里偶尔提起大启昏庸，却没有再往前的王朝，似乎不值一提。
他还是头回知道，西书五经里那些朝代帝王事迹，是很久之前的。
——很久有多久？沈晏突然好奇。
“大启之前还有几个短暂王朝，孤本里有提及，你可以看看，再往前我也不知了，你若是感兴趣，可去藏书阁翻翻，说不定会有。”张世承提议。
“袁氏出大儒，藏书颇多，族人不喜做官，像袁学政那样的才是异类，或许他想通了，像叔叔一样，想要辞官讲学也不一定，你别担心，袁学政辞官必然不是因为你。”
“多谢！”沈晏口中道谢，心里却打突突。
——当然不是因为我，但他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聊着聊着，鸡汤己炖开。
瓦罐咕噜咕噜冒气，扑鼻香气溢满小院。
“咕噜——！”不知是谁咽口水之声。
“二位可要来些？”沈晏慷慨表示，他可以分两个鸡翅膀出去。
“多谢，倒是不必，晏清兄自食就好！”
许方鹤和张世承连忙摆手拒绝，遁走。
——人家儿子孝敬爹的，他们哪好意思吃！再馋也没馋到那种程度不是！
…
张世承和许方鹤离开不久，炭火熄灭。
沈晏从炉上取下瓦罐，将野鸡汤倒进汤盅，分解下两个鸡腿放入。
鸡汤凉了油腻，沈晏叼着鸡翅，拎着食盒匆匆赶去藏书阁。
路上远远看到山长在前面转悠，沈晏绕道离开。
藏书阁里全是书香之气，沾染食物气味不太适合。
沈晏和管事打过招呼，拎着食盒进去叫人出来。
苍叁酣睡，沈知梧手中己经换了一本书。
鼻子灵敏，小狼隐约闻到丝丝香味醒来。
“爹，我炖了鸡汤，趁热出去尝尝？”
——主人，有我的份吗？
盐放的不多，苍叁吃不影响。
——留了在屋里，晚上热给你吃夜宵。
小狼开心，狼尾巴给藏书阁清理灰尘。
——好！
沈知梧将书放回木架原位，一头雾水跟出去：
“阿晏哪来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