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方鹤莫名,但夜风吹来,天还未凉,他却觉得浑身凉飕飕。
沈晏越过他爹,拉住来人胳膊,回头道:“爹,你先收拾,我跟这位许兄好好聊聊!”
“?...嗯。”沈知梧眉心微动,虽疑惑,未再询问。
沈晏将人拉到隔壁,关上门。
许方鹤自觉是个成年男子,虽知自己是个真正的文弱书生,但比这小少年高许多,方才居然挣不开他钳制。
略微无措低头偷瞄。
沈晏靠在门上,幽幽出声:“许兄?”
重音全在“许”字之上。
“是...小兄台何意啊?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于你,还请小兄台见谅!”许方鹤实在不解。
“你难道不是叫贺化石?”
这一问,叫许方鹤定在原地僵住,终于想起什么,脸色涨红。
沈晏继续:“你还说,你住在贺家村,家里穷得叮当响,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中有兄弟八人,下有侄女二十八个,你是老八,兄长早亡,你自少年起,以瘦弱肩膀扛起家中顶梁柱? !”
沈晏靠近:“这位许兄,还是贺兄,我可记错?”
“原是你,在下...在下那时随口胡编,切莫当真!”
许方鹤抬袖,擦额头汗,心中悔急。
乡试考完,他特地等人差不多走完,才敢从考棚出去。
怎么这般巧!在这里遇到他!
还能闻声识人?
沈晏靠回门上:“所以?”
许方鹤老实交代:“我住宣州城,家中经商,老父尚在,继母芳龄十八,我乃家中独子,有妻有儿有女,肩膀确实瘦弱,如今也确实是家中顶梁柱!”
接着拱手道歉:“小兄台勿怪,那时在考院,也是迫不得己才打搅你,先前所言胡话,还请全忘了吧!”
虽然之前有被这人骚操作恶心到,但见人窘迫诚恳道歉,沈晏也不再抓着不放。
“沈晏沈晏清,隔壁是我爹,我们住在宣州城下面的九河县。”沈晏简单介绍。
听小少年没问起考院窘事,许方鹤大松一口气。
笑道:“那我便唤你晏清兄,晏清兄今日新来,可逛过书院,不妨夜下同游?听说这钟南书院藏书阁,夜间灯火如昼,首至亥时半才熄,但坐席有限,全靠抢!”
——这人还真是个自来熟!
“不去,许兄若是感兴趣,自去便是,我先回,改日再聊。”
沈晏不想去,他爹肯定走不动了!
“哎?晏清兄!.....”许方鹤伸手欲留,沈晏开门关门,十分迅速。
回到屋里,沈知梧还在整理行李,沈晏一起。
“爹,隔壁说藏书阁夜间灯火亮,亥时半关门,以后晚上,可以去那里,看书不伤眼!”沈晏迫不及待分享。
——抢坐席简单,他跑得快!
沈知梧笑:“可。”
“明天早上要去学舍吗?”沈晏问。
“上午该是山长或院正讲学,且去听听,下午爹陪你逛书院如何,顺道也去藏书阁瞧瞧。”
“好。”
这排园舍尽头有供水,父子俩洗漱后,各自早早歇下。
苍叁踩上他的小狼窝,还未趴下,被人捞起。
小狼:? ? ?
……
翌日一早,三声钟鸣,唤醒园舍学子。
静谧被打破,睡意消去,沈晏起床发现,昨日爬太久石阶,隔了一夜,沈知梧和苍叁......
——“瘫”了!
小狼还能爬,他爹努力许久,爬不起来。
“爹,今天歇一天,不急于一时,明日再去。”沈晏劝。
“...嗯。”沈知梧倒不急听讲学,只是觉得要连累儿子照顾他。
洗漱完,沈晏拔下银针,拿起食盒准备去取早饭。
小狼趴在被窝里,伸首小狼腿示意。
——主人,我腿也麻!
——哦,妖兽的脸被你丢光光!趴着吧,我灵力用完啦。
乡试前囤的灵力,到如今一点没剩。
爬不起来的还有一个。
“晏清兄?可否...可否劳烦你带饭?”
隔壁窗子打开,扒拉出两只颤巍巍的手。
只闻其声,不见人头。
…
饭堂早上卯时半开门,同样只开两刻钟,过时不候。
沈晏一趟带回三个食盒,路上遇见疾步奔走的书生若干。
偶有几人新奇回头看他,也很快转头,急着去干饭。
走到隔壁,敲敲窗子,将食盒递给举起的两只手,收获一句:“多谢晏清兄!”
——谢可没用!
饭才不是白帮忙带,沈·无利不起早·晏借走一本书。
“嘿嘿,爹,这本你没看过,今日可以打发时间!”
“...好!”施了针,沈知梧己经能爬起,此时坐靠窗边,接过书,摇头失笑。
儿子在外一点亏不吃,“老父亲”觉得很欣慰。
为人处世略冷漠些才好,他就怕把儿子养得善了,有那一日他走了,儿子吃闷亏没人护。
今日早饭是白粥配馒头,沈晏打开沈小桃送的酱菜。
“小桃姐姐做的酱菜配粥好吃,爹尝尝!”
待到傍晚,小狼己经恢复,沈知梧还只能走动几步。
沈晏让他爹多休息,去取晚饭,隔壁许方鹤见他出门,坚强地跟上。
“晏清兄好体魄!我昨日爬了三个时辰,休息一下午恢复过来,原以为没事,没成想今早腿都无法站立!不知沈兄可还好?”
“好。”他爹当然好。
许方鹤步子在地上拖,话太多:
“难怪宣州城里,少见咱们书院学子,这下山一趟再上来,来来回回不得去掉半条命!”
“许兄知晓几日一休沐?”昨日忘记问了,沈晏打听。
“一旬一日休沐,半年可请一次三日假,不过我猜,没几个归家的,据我所知,整个大雍,再无位置更高的书院!”
进了饭堂,碰见程学管,扫向两人腿:“今日未在学舍看到你三人,可是不适?”
沈晏点头,许方鹤解释:“正是,己经大好,明日便去。”
程学管未多说,对沈晏嘱咐道:“你和你爹昨日来得晚,学契未签,待会去学务馆领回去签了,明日交来。”
学契便是“三千两”契约,沈晏应下。
许方鹤留在饭堂,沈晏简单用饭,拎回食盒,又去找学务馆。
学务馆在书院靠前,近山门位置。
夕阳落下,沈晏领了学契出馆门,本欲往回走。
却见山门处,地上老大一摊不知名状物体,程学管站在一旁。
那摊物体抬起一颗大头,大喊:
“吾乃知府之子!还不速来扶我!”
程学管才不惯他,语气为难道:
“张学子,咳咳,我实在扶不动你,你既然能爬上来,不如继续爬?路也不远......”
大头不满,眯眼瞧见沈晏:“吾乃知府之子!你来,你俩一起扶我!”
程学管顺他视线看到沈晏:“张学子,那更不成,他才十三岁,可扶不动你!”
大头瞪人:“吾乃知府之子!.....”
沈晏脚欲搓地,这人都不尴尬的吗?
“晏清兄......”旁边灌木丛里,传来小声喊。
沈晏走过去,许方鹤蹲在里面。
“你别理他,那就是他口癖,先前跟我一家书院,天天听他喊,久了就没人再理他!”
“哦?那他真是知府之子吗?”沈晏好奇。
“是,但张知府年纪己大,过几年就要退下来,如今精力都放在孙子身上,嫌儿子丢人,根本不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