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口袋里突然震动,屏幕亮起时自动跳出血色弹窗:“检测到您靠近死亡禁区,是否开启‘还魂倒计时’?”我惊得摔掉手机,却见屏幕裂痕里渗出黑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公交路线图。
“姑娘,找路吗?”
沙哑的男声从雾里传来。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拄着拐杖靠近,他胸前别着枚褪色的公交徽章,帽檐下露出的耳后,有道和陈建国司机 identical 的伤疤。
“您……认识陈建国吗?”我后退半步,踩碎了脚边不知何时出现的纸扎小人。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向我,嘴角咧开不自然的弧度:“建国啊,他还在等末班车的客人呢……”
话音未落,雾中传来汽车引擎声。那辆熟悉的202路公交冲破晨雾驶来,车窗上的血字己变成“首班车·阳间路”。司机摘下帽子冲我点头,这次我看清了他左眉梢的黑痣——和新闻照片里三十岁的陈建国分毫不差。?g`o?u\g!o¨u/k.a·n?s¨h?u~.`c_o?m^
“上来吧,就差你了。”他敲了敲方向盘,仪表盘上摆着半支融化的蜡烛,火苗映着副驾驶位上的红裙。女人的长发己恢复乌黑顺滑,她转头时露出完好的双眼,手里捏着叠泛黄的车票:“该给活人让让路了。”
我浑身发冷,却不由自主迈向车门。车内飘着檀香味,每个座位上都放着纸折的白菊。穿校服的女孩冲我晃了晃完整的手掌,掌心躺着颗带血的纽扣——那是我昨晚挤公交时扯掉的。
“别害怕,”老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他的手掌像冰块般凉,“他们守着这条路二十年,就为了等个能看见‘归’字的活人。”车门关闭的瞬间,我看见路牌的藤蔓突然开花,“归”字在花瓣中显形,露出下面被苔藓覆盖的旧标语:“事故遇难者安息地”。
公交驶入晨光的刹那,所有乘客都变成了黑白照片。陈建国的制服上别着“见义勇为烈士”勋章,红裙女人的工牌写着“售票员林小婉”,校服女孩的学生证定格在12岁——正是校车事故的遇难年龄。
“到了。\如^闻·罔. -已¨发~布!蕞-芯\彰·结^”
车停在市中心的公交总站,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我身上。林小婉将最后一张车票塞进我手心,票面印着“来生见”三个字,背面是用血写的地址:“陵园西路202号”。
我攥着车票冲进派出所,值班民警听完我的话,调出1995年的档案:“那场连环车祸确实死了13个人,肇事司机逃逸,后来公交公司把事故车封存在郊区……”他突然皱眉,“不过你说的陵园西路202号,十年前就改成儿童乐园了。”
暴雨在正午骤降。我撑着伞找到档案里的事故地点,杂草堆中露出半截车牌——“202·事故车”。泥水里泡着半支银镯,正是我今早遗落的那只,镯子里侧的字却变了:“冤魂己归位,活人勿念”。
手机在此时收到条未知号码的短信:
“谢谢你让我们知道,原来人间的雨,是甜的。”
雨幕中,我看见远处有辆公交缓缓驶过,车窗后闪过红裙和中山装的影子。他们并排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树影在玻璃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二十年前本该拥有的,鲜活的夏天。
三年后,我在陵园管理处找到了林小婉的档案。
泛黄的登记表上,她入职那年的照片被雨水洇湿,嘴角还凝着车祸时的血痕。档案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情书,邮戳停在1995年10月29日,钢笔字被泪水晕开:“小陈师傅,明天想送你一块月饼,五仁馅的,你说过最爱这个……”
我抱着花站在202号墓碑前,陈建国的黑白照嵌在左侧,林小婉的右侧空位积着落叶。风突然卷起纸灰,在两座碑中间聚成公交形状,“咔嗒”一声,虚空中传来投币的轻响。
“有人来看我们了。”
林小婉的声音从碑后传来。我转身时,看见穿校服的女孩蹲在蒲公英丛里,正把纸折的千纸鹤放进树洞——那是她车祸时没来得及送出的生日礼物。
“姐姐,你看!”她举起完好的右手,掌心躺着颗发芽的向日葵种子,“陈叔叔说,等它开花了,末班车就能开上彩虹桥。”远处的松涛里,果然传来若有若无的汽笛声,混合着老式收音机的电流杂音:“欢迎乘坐202路……通往往生的幸福专线……”
陵园管理员突然拍了拍我肩膀,他腰间别着的钥匙串上,挂着枚锈迹斑斑的公交徽章。“姑娘,该关门了。”他指了指远处的铁门,暮色中,门柱上隐约浮现出褪色的漆字:“事故车停放区·禁止入内”。
手机在背包里震动,锁屏跳出条新闻:“我市新建跨江大桥命名征集:网友提议‘归魂桥’引热议……” 配图里,桥梁设计师站在蓝图前,左眉梢那颗黑痣格外醒目。
我摸向口袋里的车票,“来生见”三个字己褪成浅黄,背面却新添了行铅笔字:“下个月十五,陵园西门有桂花糖藕卖,要来尝吗?” 笔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极了公交司机踩下刹车时的急停印记。
暮色浸透墓碑时,我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穿中山装的老人拄着拐杖经过,他帽檐下露出的耳后伤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小姑娘,”他往林小婉的碑前放了块五仁月饼,“他们说,阳间的糖藕要配桂花蜜才好吃。”
风掀起我的围巾,银镯在腕间轻响。远处的公交站台突然亮起灯,202路末班车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车窗里飘出童谣般的哼唱:“月光光,照路长,亡魂归,活人往……”
我转身时,老人和墓碑都己消失,只有那粒向日葵种子在碑脚发了芽,两片子叶间凝着露水,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林小婉没来得及落下的,最后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