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静的指尖反复摩挲着矿泉水瓶，塑料外壳被捏出轻微的 “咔咔” 声响；邓子澄则死死盯着瓶身上蜿蜒的冷凝水，喉结随着对方刻意压低的呼吸节奏起伏。
见他俩不发一言，汪总转动着镀金钢笔，率先打破僵局。
“阿澈，这两位是精诚创科的邓总和吴总。他们在本省的个人业务做的不错。虽然规模不是最大的，但是质态却是最好的。” 他的声音沉稳如钟，带着职场老油条特有的圆滑腔调。
汪总的说法很官方，话里话外暗藏玄机。
规模不大，意味着公司的体量一般，在行业里并非领导者；质态不错，则表明精诚创科的业务投诉率、退订率都很低，说明推广质量高，利润收益可观。
言下之意，是在向江澈传递信息：你问的这家公司，属于小而精的项目型公司，擅长打造爆款单品，和万盛天讯那种大开大合的业务风格截然不同。
江澈指尖划过皮质笔记本的烫金纹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感谢汪总为我引荐。邓总我们昨晚就见过，这位吴总据说是我们萧总的同学，那也算我明邮的师妹了。”
他特意加重 “昨晚” 二字，尾音像浸了毒的银针，“既然大家这么有缘，关于推广模型的需求，还望不吝赐教。”
他故意点明与两人的交集，在外人看来是在套近乎，可在邓子澄和吴晓静耳中，这却是赤裸裸的敲打。
江澈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在警告：昨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的底细我也摸得一清二楚，老老实实把我想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有你们好看。-狐/恋￠文′学+ !唔+错!内?容^
“是…… 是是……” 邓子澄结结巴巴地应着，声音发颤。
他抬头望向会议室里的互动大屏，强作镇定开始讲解。
精诚创科的业务虽受到过汇动万方市场部指导，规避了很多隐性问题，但其中的诸多细节，身为老板的邓子澄并不清楚。
即便有数据材料作为依据，他的讲解依然显得浮于表面、缺乏深度，字里行间透着敷衍。
江澈耐着性子听了十几分钟，发觉毫无收获，眉头微蹙，干脆指挥会议管理员切换材料，亲自从数据模型中搜索关键信息。
凭借丰富的阅历，他能轻松地从庞杂的数据中洞察到巧妙之处。
众人鸦雀无声地看着江澈独自翻阅材料，安静的会场，让一众市场部领导的颜面扫地。
邓子澄的叔叔坐在第三排座位上，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眼神疯狂暗示自己的侄子多讲一些。
然而，这位邓公子满脑子都是昨晚自己干的那些勾当，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
三十多号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江澈翻阅材料，会场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汪总实在受不了这尴尬的场面，亲自开口打破僵局：“子澄，要不你为江总说一下材料里的重点吧。”
邓子澄满头大汗，完全沉浸在自己臆想的恐怖之中，根本没听见汪总的话。
市场部的老邓总见侄子不说话，还以为他是想藏私，急得将手里的签字笔转得飞快，金属笔杆与指节摩擦发出刺耳声响。′e.z?暁^税/王′ \吾¨错?内*容`
眼见汪总的表情从期待变成疑惑，又从疑惑化为不满，现场的气氛也渐渐陷入死寂。
还好，江澈这样的老江湖根本看不上材料中的设计，他唯一关注的就是推广渠道的优化策略，以及最后的模型效果。
“邓总，你们在明南的销售数据是全省最差的，这是为什么？省会城市没有开通营销代码吗？”
江澈不等邓子澄介绍，主动针对自己关心的数据提出疑问。
“子澄，江总问你话呢！” 汪总忍不住催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啊？什么？” 毕竟是省公司的一级副，他的低喝总算让邓子澄回过神来。
江澈摆摆手，不急不慢地又重复问了一遍，“为什么你的产品在全省数据都很好，唯独在省会明南城销量这么少？”
“哦…… 哦！是…… 是因为省侧的红名单信息不全，市公司为了避免离退休干部被营业厅误导进行冲动订购，所以把产品的开通限制规定在 65 岁以下。”邓子澄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哦，是地市这边增加了年龄限制呀……” 江澈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精诚创科分享的案例是健康类在线问诊的权益产品，老年人本来是重点客群，但因为省会城市的原因，市公司采用了一刀切的风控方案。
除此以外，江澈还发现，业务的推广时间、话述模板以及搭配套餐，在各个地市都有不同程度的调整，显然是为了符合地市的客户特性。
他把这些用经验换来的数据一一记下，准备回去建立自己的数据库，用于日后的业务发展。
接着，江澈又开口问道：“作为业务方，贵司对终端是有酬金补贴的吧？” 他说的终端是指销售终端，即营业厅的营业员。
邓子澄连忙点头应承，“是的，我们下沉到了网格，建立了营业厅的营销群。每日根据推广数据，在群里以红包的形式发放酬金。”
“公对私打款吗？这样财务出账有问题吧？” 江澈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
这种下沉渠道的营销手段，粗暴首接，但效果极佳，只是不适于大公司操作，他之前少有了解。
“我们是以劳务费的模式，一次性将酬金支付到营销管理员的账户里，然后让他们以私人的方式发红包给与奖励，税点在支付劳务费的时候就己经扣除了。” 邓子澄解释道，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这倒是个好办法。” 江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在本子上快速记录。
除了之前的推广模型和风控策略外，让江澈觉得收益最大的，便是这个终端奖励机制。
他在本子上略微记了几笔，忽然抬起头，狡猾地问道：“你们给终端的补贴标准是什么？达量、线性、还是一口价？”
达量是指销售量达到一定数字后，统一支付酬金；线性结算的意思是，按照销量数据支付酬金比例，卖的越多，分到的越多；一口价最为简单，卖一单结算一单的钱，不考核销量数据。
“我们没有考核销量的机制，用的是一口价的方式。这样营业员也能接受，不需要进行培训。” 邓子澄回答道，声音不自觉地发虚。
“理解，简单粗暴。那你们给的酬金是多少钱？” 江澈的问题一环套一环，首接探到了核心的商业机密。
邓子澄刚想张口，就被汪总给拦了下来。
“这个就不方便说了吧？子澄，这都是你们公司的机密了。”
通常来说，运营商的合作伙伴是不会分享具体酬金信息的。
一是对方可以根据酬金倒推出业务的利润，二是知道具体酬金后，可能出现加价竞争的局面。
当然，营业厅也可能流出各个厂家的酬金数据，但毕竟没有官方数据来得精准。
江澈并不退让，他展开扇子，嘴角含笑，“汪总，您这就有所不知了。我跟邓总昨晚就见过了，他可是给我留了份大惊喜呢！”
江澈说的大惊喜，就是邓子澄故意留在萧绮身上的香水味。
这种下流的伎俩要是被在座的市场部领导知晓，别说邓子澄了，就连他叔叔都没脸继续在汇动万方混下去。
想到这里，邓子澄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凝滞，掌心沁出的冷汗在桌面上凝成水痕。
“是…… 那个…… 我跟江总…… 挺熟的…… 嘿嘿…… 数据什么的…… 无所谓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便将自己业务的酬金信息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江澈十分满意，有了今天获知的信息，他己经对市场部的个人业务玩法有了清晰的了解。
他心满意足地收起扇子，对汪总说道：“感谢汪总安排的这次分享会，以后我可能还要经常叨扰您。”
“江总要调整业务线，转战我们市场部了？” 汪总表面波澜不惊，眼神却闪过一丝警惕，心里更是慌得一批。
“哈哈，也许吧！谁叫我们家萧总看上了市场部的业务呢！” 江澈的笑答让在座各位的心都沉到了谷底，众人在心底暗自叫苦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