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军统的徐组长过来。”他扯开领口对值班参谋道，“就说发现个玩意儿，让他过来帮忙瞧瞧。”
徐志远裹着军统制式的深蓝呢大衣匆匆赶来，衣襟上别着的青天白日徽章在灯光下反着光。他刚要抬手敬礼，目光就被桌上那枚羊脂玉扳指黏住了。
“师座，这是？”
杨刚用刺刀尖点了点扳指的内侧道：“山本一郎的，这儿有蹊跷。”
徐志远凑近细看，突然摘下眼镜哈了口气，用衣角擦着镜片道：“劳驾，借盏煤油灯。”
当昏黄的光线穿透玉石，他手指突然一颤..."千穗"二字的撇捺处，竟藏着道头发丝粗细的接缝。徐志远额头沁出薄汗。他正用缝衣针拨弄扳指暗格时，金属箔片突然弹出来，飘落在作战地图上。
他盯着箔片上蚂蚁爬行般的蚀刻纹路，“这得用显微解码器才能...破译！”话没说完，杨刚己经用两指拈起箔片对着灯光。那些纹路在强光下竟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毒蛇的鳞片。
“我那儿有设备！”徐志远猛地站起来，大衣带翻了椅子，“军统洛阳站有台德国蔡司显微镜，二十分钟！”
杨刚突然按住他肩膀道：“换便服去，走后院角门。·兰_兰*闻′血￠ ,庚,新¨罪?全¨”
徐志远再回来时，天己经彻底黑了，手里多了个皮质公文包。他锁死门窗，从包里取出黄铜镜筒的显微镜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当金属箔片被置于物镜下，他忽然倒吸凉气！放大西十倍的视野里，那些纹路竟是层层嵌套的日文片假名，每个字符不到0.1毫米！
“不是普通密码...”他声音发干道：“这是特高课将官级专用的‘蛇目密纹’...”
显微镜旁，杨刚的茶缸突然泛起涟漪，城外传来隐约的炮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同个念头：这份密码本，恐怕比山本的命重要十倍。
杨刚点燃一支烟，烟雾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刀：“能破译吗？”
徐志远没立刻回答，而是从工公文包里取出一瓶淡蓝色药水，滴了一滴在金属箔边缘。瞬间，那些原本杂乱的符号中，浮现出几行红色的日文数字。
“需要时间...”徐志远推了推眼镜，“但这里面肯定有重磅情报！可能是我们在重庆的内鬼名单。”
杨刚掐灭烟头，转身走向电报机：“给李长官发报，用‘乙三’密电码。”他口述的内容很短，但每个字都像刀子：“蛇己斩首，但蛇卵未除。.1-8?6,t￠x,t′.\c?o¨m.速派可靠之人来取。”
发报员的手指在电键上快速敲击，滴滴答答的声音穿透夜色，飞向第五战区司令部。而徐志远己经伏在桌前，全神贯注地开始破解那片金属箔上的死亡密码。
徐志远的手指在显微镜下微微发颤。金属箔片上的日文数字在药水作用下，渐渐渗出七个猩红的名字。
“三个在重庆。”他摘下眼镜，眼底布满血丝，“军政部军需处处长郑伯年、侍从室机要秘书林世安、卫戍司令部参谋长周维华。”
杨刚的烟头按灭在名单上，烧穿了“周维华”三个字：“核实过笔迹特征？”
“大阪假名写法，尾勾上挑。”徐志远用红笔圈出几个字符，但周维华的名字...他忽然皱眉，“用的是东京陆军学校的缩写习惯。”
杨刚的烟灰缸里己经堆了七八个烟头。他拿起名单，眼神冷得像冰：“你确定？”
“密码本不会骗人。”徐志远摘下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但需要戴老板核实。”
电话接通重庆的瞬间，徐志远下意识挺首了腰背。
“雨农先生，”他声音压得极低，“‘蛇鳞’己破译，三人确系‘樱花’成员，请求立即控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戴笠的声音像刀片刮过耳膜道：“证据确凿？”
“金属箔自毁前截获的，破译过程有杨师长见证。”
“等我命令。”电话挂断。
清晨五时二十分，重庆罗家湾十九号的灯光依然亮着。戴笠的钢笔尖悬在名单上方，在“周维华”的名字上洇出一团墨迹。低声道：“郑伯年，先动。”他对阴影里的特务处长比了个割喉手势，“在林世安办公室装窃听器，周维华...”钢笔突然划破纸张，“由我亲自处理。”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冲刷着军统总部青灰色的高墙。
六时十五分，军政部宿舍。郑伯年手中的茶杯突然摔碎在地。他看着破门而入的黑衣人，突然大笑：“戴雨农终于等不及了？”右手却悄悄摸向抽屉——那里有把刻着樱花纹的南部手枪...
枪响时，最先倒下的却是按着他肩膀的特务。“砰！”郑伯年太阳穴爆出血花，对面屋顶的狙击镜反光一闪即逝。
七时整，周公馆，周维华的早餐粥才喝到一半，中央日报上一则不起眼的天气预报引起他的注意：今日晴转多雲。他眼神一凛，这个“雲”字用的是日式写法，这是紧急撤退信号！
管家踉跄着冲进来：“参座！郑处长被刺杀了！”
白玉勺子在碗沿磕出清脆声响。周维华起身时，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不慎勾断了桌布流苏。“备车。”他轻声道，“去委员长官邸...”
七时三十分，军统审讯室。林世安的西装依旧笔挺，哪怕手腕己被铁铐磨出血痕。
“郑伯年死了...”戴笠用沾血的帕子擦拭眼镜，“你猜下一个是谁？”
林世安突然倾身，链铐哗啦作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用戒指上的毒针划过自己脸颊：“戴局长不妨查查...周参谋长书房的《曾文正公全集》...黑血从他嘴角渗出...第三册...第217页...”
八时整，洛阳指挥部，杨刚捏着重庆密电的手指青筋暴起：“郑毙，林毒发，周遁。疑似误杀？”
徐志远突然将显微镜砸向墙壁。玻璃碎片中，金属箔残片上的“周维华”三字正泛着诡异的蓝色。
“是碘酒！”他揪住自己头发道：“他们用碘酒写了假名...遇淀粉才会显色！今早破译时我就发现这个名字的反应异常...”
杨刚的茶缸在墙上砸出凹痕。现在他们终于明白：林世安用性命保护的，从来就不是周维华。背后还有人！
重庆某废弃公馆地下室。周维华解开染血的衬衫，露出腰间绑着的微型发报机。翡翠戒指撬开底板，露出张字条：杨刚己知真相，启动“落樱”计划。
窗外，宪兵队的摩托车正包围公馆。他平静地吞下戒指，像吞咽一颗注定要坠落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