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要亲赴北城门,与匈厥单于会面的消息,像一阵风,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百姓们从门缝里,偷偷地观望着。
他们看到,一队队身披黑甲的精锐士兵,肃清了街道。
紧接着,一架由八匹骏马拉着的华丽车驾,在重重护卫之下,缓缓驶过长街。
百姓们不知道,这位刚刚执掌大权的新主子,此去是胜是负。
但他们心中,却莫名地,燃起了一丝希望。
北城门,城楼之上。
寒风,依旧凛冽。
但城墙上的守军,却不再是三天前那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李天和带来的五万大军,已经接管了城防。
他们身上的“辽王衫”,让他们在寒风中,依旧身姿挺拔,战意高昂。
陆准走上城楼,身后,只跟着李天和一人。
他扶着冰冷的垛口,朝着城外望去。
黑压压的匈厥大军,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
那股冲天的杀气,几乎要将天空中的阴云,都撕裂开来。
李天和站在陆准身后,手心,不自觉地渗出了汗。
他虽然在山海关,与匈-奴人打过不少交道。
但如此大规模的匈厥铁骑,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要是打起来,整个京城,都得被打成一片焦土。
可他身前的那个男人,却平静得可怕。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传令下去。”
“擂鼓。”
“咚,咚,咚。”
城楼之上,三面巨大的战鼓,被八名赤膊的壮汉,同时擂响。
沉闷的鼓声,穿透了寒风,传遍了整个战场。
城下,原本有些骚动的匈厥大军,渐渐安静了下来。
无数双凶悍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城头。
他们想看看,这群缩头乌龟,又想耍什么花样。
陆准看着城下,缓缓抬起了手。
一名传令官,立刻会意,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城下高声呐喊。
“大雍摄政王,陆准,驾到!”
传令官的声音远远传开,在两军阵前格外清晰。
城下黑压压的匈厥兵,本就因鼓声而安静,此刻更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城头。
紧接着,那传令官又喊道:“宣,匈厥单于呼延休,上前接旨!”
“接……旨?”
李天和站在陆准身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他脑子嗡的一声,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谈判?这哪是谈判?
这分明是皇帝老子在喊自家臣子滚过来听封赏!
可对面是三十万匈厥铁骑,是匈厥单于呼延休!
疯了,陆准一定是疯了!
城下,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一瞬。
“他……他说什么?”
一个匈厥兵士喃喃自语,扭头看向同伴,满脸的不可思议。
“让……让我们单于……上前?”
“接旨?”
“噗嗤!”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
紧接着,哄笑声、怒骂声,如同滚油泼入烈火,瞬间在匈厥阵中炸开!
“他娘的!这大雍的娃娃摄政王,把脑子落在娘胎里了?”
“让我们单于去接他的旨?他以为他是长生天吗?”
“狂妄!太狂妄了!”
“杀了他!宰了那个城墙上发号施令的家伙!”
“竟敢如此羞辱我们大单于!弟兄们,这能忍?!”
“不能忍!”
“冲上去,剁了他!”
无数匈厥兵士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战马也开始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嘶鸣。
那股压抑了许久的凶悍之气,再也控制不住,直冲云霄。
奇耻大辱!
这简直是把匈厥人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
匈厥大军的帅台之上。
呼延休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身旁的几名万夫长,更是气得哇哇大叫。
“单于,那小子太猖狂了,让末将带兵冲一次,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没错,单于,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我匈厥的脸面,往哪搁。”
呼延休没有说话。
他死死地盯着城墙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愤怒,像是一团火,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
他呼延休,纵横草原几十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可是,他不能冲动。
他打着“为辽王报仇”的旗号而来。
现在,正主就站在城墙上。
他若是动手,就等于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师出无名。
可若是不动手,就这么灰溜溜地,上前接旨?
他呼延休,丢不起这个人。
他身后的三十万勇士,也不会答应。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陆准,只用了一句话,就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城上,鼓声不歇。
城下,骂声震天。
陆准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雕塑。
他甚至没有再看城下一眼,只是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的天际。
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城下那三十万大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呼延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能感觉到,自己军中的士气,正在一点点地被消磨。
陆准的无视,比任何的挑衅,都更让人难受。
终于,他忍不了了。
“备马。”
呼延休猛地站起身,声音冰冷。
“单于,不可啊。”
身旁的将领,连忙劝阻。
“本单于,倒要亲自去看看。”
呼延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这个陆准,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很快,呼延休骑着他的黑色战马,在数千名最精锐的亲卫的簇拥下,缓缓驶出军阵。
他没有直接去城下,而是在距离城墙百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既能彰显他的威严,又不至于显得太过顺从。
他抬起头,看着城墙上那个,比他年轻了不知多少岁的男人。
声音,洪亮如钟。
“辽王,不,摄政王殿下。”
“你,欠本单于一个解释。”
“本单于按照约定来救你,你却当众落本单于面子,这说不过去吧?”
城墙之上,陆准终于缓缓地,垂下了目光。
他看着城下,那个不可一世的草原雄主。
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没有回答呼延休的问题,反而,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呼延休。”
“本王问你,你想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