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表嫂呢?”
钱怀芳心中窃喜,连忙倒了杯水,殷勤地递过去。
刁志远接过杯子,却没喝,只是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她回房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
“咋了?心情不好?”
钱怀芳明知故问,心里却乐开了花。
刁志远没回答,只是将目光转向钱怀芳的肚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那天,如果不是表妹突然说有了……
他也不会……
那一刻,他承认,自己被私欲冲昏了头脑。
他想的,全是孩子的未来。
孩子……成了他的软肋,也成了他的借口。
“没事,就是一个结果……不太理想。”
他轻描淡写地说,并不想解释太多。
跟一个农村来的小村姑,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也不会懂。
钱怀芳一听,心里顿时有了底。
还能是什么结果?
肯定是跟生孩子有关!
八成是,医生直接判了她“死刑”!
钱怀芳越想越得意,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她!
她和表哥酿成大错,而表嫂,却注定要绝后!
真是天意!
她心中狂喜,脸上却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哎呀,表嫂也真是的,瞎操心啥呀?有些事,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再咋折腾也没用!”
她这话,一语双关。
既是在说生孩子的事,也是在说她和刁志远的关系。
“嗯,没用。”
刁志远下意识地附和了一句,思绪却飘到了九霄云外。
老丈人寻觅多年的故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一切,都是徒劳。
见阎嫣回了房,钱怀芳的胆子也大了。
她一扭身,紧挨着刁志远坐下,修长的腿一抬,直接搭在了刁志远的腿上。
她甚至还轻轻地、暧昧地磨蹭了几下。
刁志远吓了一跳,身体瞬间僵硬。
他万万没想到,阎嫣在家,表妹也敢如此大胆!
“下去!”
他压低声音,厉声呵斥,同时伸手去推她的腿。
“哎哟!表哥,疼……”
钱怀芳娇呼一声,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刁志远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哪里疼?是不是肚子?”
刁志远一听,立刻忘了推开她,紧张地看向她的肚子。
“这里……疼……”
钱怀芳的声音,娇媚入骨。
刁志远的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仿佛能感受到,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那是他的骨血!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瞬间击中了他。
温柔、激动、喜悦……
还有,一丝丝愧疚。
对这个孩子的母亲,他似乎,有些亏欠。
“表哥,你……帮我在外面租个房子吧。我这肚子,瞒不住了……”
钱怀芳的声音,柔弱而无助。
“好,我明天就去找。”
刁志远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下来。
十天前,钱怀芳就已经把家里的清洁工辞退了。
她一直住在这里,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万一被阎嫣发现……
后果不堪设想。
只有让她搬出去,才能暂时稳住局面。
刁志远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一步步把这件事情安排妥当。
得让表妹另觅住处,找个合适的理由,稳住阎嫣。
等孩子出生……
再找机会,把孩子接回来。
就说……
表妹在老家嫁的人,没了。
以阎嫣的善良,应该不会狠心把孩子赶走。
他必须把每一步都想好,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是他唯一的退路了……单位里,阎嫣独自枯坐。
她紧咬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面,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嗒、嗒”声。
一下,又一下。
深呼吸,再深呼吸……
她告诉自己,今天必须鼓起勇气,不能再拖了。
下班后,她没直接回家,而是绕了个弯,去了常去的那家老字号糕点铺子。
“老板,来两份桂花糕,两份绿豆糕,都要刚出炉的,用油纸包好。”
“好嘞,您稍等!”老板爽快地应着,手脚麻利地装袋。
拎着热腾腾的点心,阎嫣却觉得步履维艰,回家的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长了几倍。
平时十几分钟的路,今天却像走了一个世纪。
磨蹭许久,她终于还是站在了家门口,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爸,妈,我回来了。”
阎嫣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几分试探。
茅惠珊闻声从厨房里迎出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笑容满面:
“娟儿回来了,快坐下歇会儿,晚饭马上就好。”
阎长山坐在沙发上,没像往常那样专注看报,而是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阎嫣身上。
那眼神,热切,期盼,还隐隐带着一丝阎嫣不敢深想的忐忑不安。
她知道,父母在等那个结果,等一个期盼已久的答案。
可她……该怎么开口?
阎嫣垂下眼帘,避开那灼人的目光,喉咙像是被一团棉絮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爸,妈,有件事……我想和你们说。”
她从随身携带的手提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是……关于明川的事。”
文件袋很轻,可阎嫣却觉得它重若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这是啥?”
阎长山接过牛皮纸袋,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纸面,却迟迟不敢打开。
“是……dna检测报告。”
阎嫣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
“那……结果……咋样?”
阎长山的声音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的。
他屏住呼吸,似乎预感到什么,却又拼命抗拒着那个可能。
“结果……”
阎嫣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目光却在触及父亲那充满希冀的眼神时,又像触电般飞快地移开。
“结果是……明川,和咱们家……毫无血缘牵连。”
她不敢停顿,一口气说完,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内心的负罪感,就能让时间倒流。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阎嫣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沉闷而压抑,像是在敲打着她的灵魂。
“没……关系?”
阎长山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
他盯着那份报告,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焦距。
“嗯。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是爷孙,不是父子,也不是兄弟姐妹……什么关系,都没有……”
阎嫣哽咽着重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她的心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她看着父亲,那双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迅速黯淡下去,像是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烛火,只剩下摇曳的余烬,随时都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