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民做的。”陆卫国给陆父斟上一杯米酒，“他说好久没吃鱼生了，特看到有卖野生草鱼的就买回来自己做了。”
饭桌上，大哥陆卫国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鱼生，蘸了蘸酱料送入口中。鱼片入口即化，鲜甜中带着微微的辛辣，让他不由得点头称赞：“阿民，你这鱼生做得真不错，咸淡正好，鱼肉也够嫩。“
陆卫民笑了笑，给自己也夹了一片：“主要是鱼新鲜，江里钓上来的。”
他说着，余光瞥见陆父正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夹着鱼生，虽然没说话，但那专注的吃相已经说明了一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陆卫民觉得时机成熟了。
他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大哥的杯子：“哥，我这儿有个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陆卫国放下筷子，抿了一口酒：“什么事？你说。”
“是这样…”陆卫民斟酌着词句，“我这儿有个进水泥厂的机会，去食堂当厨师，主要负责做中午饭。工资待遇和正式工一样，每天上午九点上班，下午三点下班，节假日也休息。”
他顿了顿，问道：“哥，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去？”
话音刚落，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除了明明和扬扬两个小家伙还在埋头扒饭，李艺清已经知道这事外，其他大人们全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陆卫民。
陆父举到半空的筷子停住了，大嫂张大了嘴，陆母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陆卫国更是直接僵在了座位上，酒杯悬在半空，酒液微微晃动。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大嫂：“阿民，这事是真的吗？”
陆卫民放下筷子，认真地点点头：“嗯，确实有这么个机会。不过事情还没完全定下来，得等明天阿强哥去找领导商量才知道结果。但是问题不大。”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陆母双手一拍，脸上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要是能进水泥厂，那可是端上铁饭碗了！”
陆父却皱着眉头，狐疑地问道：“说进就能进？阿强就是个保卫科科长，但也没这么大权力吧？”
“爸，这事说来话长。”陆卫民清了清嗓子，把之前救老厂长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如何在市场上发现老厂长突发疾病，帮他喂药，再到后来老厂长想要回报他，以及他婉拒后老厂长就记着这份人情。
“所以这次食堂招人，老厂长的儿子王弘文就想到我了。”陆卫民解释道，“但是养鸡场这边我实在走不开，而且也不太想去，所以就想着让大哥去试试。”
说着他看向大哥，“不过也不是直接就能进去，得先通过试菜考核。要是大哥做的菜合领导口味，才能正式录用。”
听完这番解释，全家人都恍然大悟，明白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陆父的眉头渐渐舒展，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明白不是什么违规违纪的事。
大哥陆卫国听完弟弟的话，沉默地放下酒杯，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
半晌，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弟弟：“阿民，做菜这事你比我强多了…还是你去吧，我这手艺实在拿不出手。”
陆母一听就急了，手里的筷子放在桌上，看着大儿子：“什么叫不会？谁生下来就会？学不就行了！”
接着她指着小儿子：“阿民既然都帮你争取这个机会了，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你不能辜负他这片心意！”
陆父沉默着，只是深深地看了大儿子一眼。作为一家之主，他明白这种人生选择的重要性，更尊重儿子自己的决定。
桌子底下，大嫂的脚不停地轻踢着丈夫的小腿，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想着让他答应。
陆卫民直视着大哥的眼睛：“哥，你就说句实话，想不想进厂？不用考虑我。”
陆卫国黝黑的脸庞微微泛红，眉头紧锁，喉结滚动了几下：“想.…当然想。可我那点水平，怕试菜过不了关，白白浪费你争取来的机会…”
“哈哈哈！”陆卫民突然大笑起来，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哥，不会做菜怕什么！我已经想好了，从明天开始，我亲自教你！”
他掰着手指头算道，“刀工、火候、调味…只需要半个月时间，保证把你培训成饭馆大厨水准！到时候想不过都难！”
陆母连连点头：“就是就是！阿民的厨艺你还不清楚？他教你准没行！”
大嫂终于忍不住了，红着眼睛说道：“阿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推三阻四的…难道要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吗？”
一直沉默的陆父这时缓缓开口：“阿国，爸觉得...你可以试试。”
他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补充道，“人这一生，机会不多。抓住了，说不定就是另一番天地。”
陆卫国环视着家人殷切的目光，桌下那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学！”
就这样，大哥陆卫国答应了跟弟弟学做菜，努力争取进水泥厂。
………
晚饭过后，陆卫民麻利地收拾好碗筷，转身去了厨房将明天要摆摊的糯米和绿豆泡了。
回到房间，陆卫民在煤油灯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笔记本。然后开始认真地写如何帮大哥提升厨艺的培训计划，然后开始详细列出需要掌握的技能：刀工、火候、调味、摆盘......
他写得很详细，还细心地标注了练习要点和注意事项。
正当他全神贯注地写着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刚洗漱完的李艺清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走了进来。
“阿民，阿崴来找你了，正在前院坐着呢。”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说道。
陆卫民听到后放下笔，嘴角微微上扬：“我猜他是为下午供销社的事来的吧。”
他预料到阿崴肯定会来找他的。
李艺清点点头：“应该是吧，他没跟我说。”
陆卫民推房间开门，来到前院，看见大哥正和阿崴坐在石凳上说话。
两人见陆卫民走来，立刻停止了交谈。
大哥站起身，拍了拍阿崴的肩膀：“你们聊吧，我先回屋了。”
陆卫国知道阿崴是来找弟弟的，自己就不留下来打扰他们了。
于是前院就剩下陆卫民和阿崴两个人了。而阿崴这个平日里有些憨厚壮实的家伙这会儿显得格外拘谨。
“民哥…”阿崴看到陆卫民过来，站起身，声音有些发颤，“白天这钱…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想后面再还…”
陆卫民走过去，笑着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怎么，你我的关系还这么见外，不当我是兄弟啊！”
“不是不是！”阿崴急得直摆手，黝黑的脸上涨得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这钱挺多的，但是我现在又拿出来，所以就想后面再慢慢还，这不来跟你商量一下…”
陆卫民拍拍他的肩膀，打断道：“行了，兄弟之间不说这些。钱的事不急，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说。”
阿崴点点头说道：“那行，谢谢你啊阿民，今天帮了我。哦，还有阿清，也要说谢谢。”
陆卫民瞧着阿崴这么客气的样子，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再这样，就是不当我是兄弟了哦！”
阿崴被陆卫民拍得太重，咳了几声：“行行行，我不客气了。”
“这样才对嘛！”陆卫民咧着嘴笑了笑。
这么说后，阿崴没有再纠结下午供销社的事了。
之后他们俩聊了一会儿鸡舍目前的情况，阿崴见时间不早了，跟陆卫民道别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