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鸡舍的时候，昨天晚上守夜的阿泽刚给鸡喂了饲料和水。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阿泽问道。
陆卫民摇摇头说道：“我今天就还是去问问价格，自己一个人就行。”
阿泽走后，陆卫民挑选了三只看起来还不错的鸡，打算作为介绍的样鸡。
“就你们仨了。“陆卫民自语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进竹笼。
鸡扑棱着翅膀，发出咕咕的叫声。
大半个月没去县城，陆卫民心里竟有些雀跃。
蹬着三轮车行驶在熟悉的乡道上，他不禁想起这三个月来风里雨里摆摊的日子...这些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怕错过国营菜市负责人的上班的时间，陆卫民特意提早出发。
三轮自行车驶到县城时，是上午十一点。
国营菜市门口已经人头攒动，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同志，请问管理办公室在哪？”陆卫民拦住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市场管理员。
管理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指了指菜市最里侧：“往里走，右拐，看到个褪色的牌子就是。”
顺着指引，陆卫民来到了菜市一个偏僻的角落。
这里人流量明显少了很多，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竹筐，要不是那块斑驳的“国营菜市管理办公室”铁牌在阳光下反光，他差点就错过了。
陆卫民将三轮车稳稳地停在办公室外的空地上，车轮碾过碎石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他提起竹笼，里面的三只活鸡不安地扑腾着翅膀，发出咕咕的声响。
透过敞开的木门，他看到里面比想象中宽敞：四张老式办公桌排成两排，四个工作人员正伏案工作；靠窗的位置摆着一组褪色的沙发和茶几，想必是用来接待的。
墙上挂着几面锦旗和已经发黄的工作制度表，一台老式电风扇在角落里嗡嗡作响。
站在门口，他微微探身朝里张望。办公室内，四张漆面斑驳的办公桌呈“田”字形排列，每张桌上都堆满了文件。
靠墙的位置摆着一组褪色的木制沙发，茶几上放着几个印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搪瓷杯。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几面锦旗，其中一面写着“先进市场管理单位”。
“同志，有什么事吗？”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她手臂上的红袖章已经洗得有些发白。
陆卫民站在门口，露出礼貌的微笑：“请问这是菜市管理办公室吗？”
“对啊。”妇女推了推眼镜，“你是要办什么事？”
她说话时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尾音总是微微上扬。
“可以进来吗？”陆卫民没有贸然进入，而是站在门口恭敬地询问。
得到许可后，他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办公室。
竹笼里的鸡突然扑棱起来，引得其他几个工作人员也抬头张望。
陆卫民走到妇女桌前，将笼子轻轻放在地上：“同志，我想找一下你们的领导。”
妇女的目光在鸡笼上停留了几秒，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她摘下眼镜，语气明显冷淡了几分：“领导不在。”
那审视的眼神，显然是把陆卫民当成了来送礼走关系的。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陆卫民依然保持着微笑。
“这我可说不准。”妇女重新戴上眼镜，语气生硬，“要不你等等看吧。”说完就低头继续翻忙手头上的事了，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陆卫民很识趣地没有再多问，提起鸡笼退出了办公室。
本来是想留在办公室里等的，但是人家没有说话，他也就不好意思坐下来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陆卫民将三轮车推到一棵老槐树下，靠在车把手上耐心等待。
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与菜市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笼子的鸡偶尔发出几声啼叫，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陆卫民抬头看了看日头，已经快到正午时分。
他在办公室外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却始终没见到领导的身影出现。
这时，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陆续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同志，请问你们下午几点上班？”陆卫民拦住一个正要离开的年轻办事员问道。
“两点半。”对方匆匆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后出来的是那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她锁好办公室的门，转身看到仍在门口等候的陆卫民，明显愣了一下：“你怎么还在这儿？”
“同志，你们领导下午应该会来吧？”陆卫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她撇了撇嘴：“也许吧。”说完便拎着布包快步离开，显然急着回家吃午饭了。
望着紧闭的办公室门，陆卫民无奈地摇摇头。
他原以为今天能顺利谈成生意，没想到连领导的面都没见着。
不过转念一想，做什么事哪能事事顺心啊，这点小挫折算不得什么。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地面，现在才十二点钟，距离下午上班还有两个半小时。
陆卫民可不想傻等在门口两个半小时。
“先去别处转转。”他自言自语道，将鸡笼重新绑好在三轮车上，骑上车出发去别的地方了。
武山县一共有两家国营饭店，一家就位于县城的中央地区，通常是用于接待领导的，当然也对外开放，价格比较高。
县城里的居民一般将其叫它为小饭店。
另一家饭店就坐落在县城的居民区，菜品的价格较为亲民，而且因为场地宽敞，面积大，所以常常会承接各类婚礼宴席等活动。人们就习惯称为大饭店。
陆卫民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两个饭店。
因为大饭店离他比较近，所以就先去了那里。
到了大饭店，陆卫民将三轮车锁在饭店旁的树荫下，然后整了整衣领，提起装着三只公鸡的竹笼。
笼子里的鸡似乎感受到了陌生环境，不安地扑腾着翅膀，发出咕咕的叫声。
推开饭店的玻璃门，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正值午饭时间，但大厅里只稀稀拉拉坐了三分之一的客人，这年头能中午饭就下馆子的人真不多。
陆卫民刚往里走了几步，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服务员就快步走了过来。
“喂！送食材的走后门！”女服务员皱着眉头，手指向侧面的一条通道。
陆卫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确，提着鸡笼的样子确实像个送货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今天真是处处被人误会。
“同志，你误会了。”他露出诚恳的笑容，“我是来找你们经理谈事情的。”
女服务员狐疑地打量着他：“找经理？什么事？”
“呃…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告诉我你们经理在哪里就行。”陆卫民保持着微笑。
女服务员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指了指大厅角落的那个男人说道：“呐，那位就是我们经理。”
“谢谢，”陆卫民给女服务员道谢后，径直朝着饭店经理的方向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