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望着陆卫民，“你不是说现在买饲料的钱刚刚够用吗？这钱用在买饲料上吧！”
陆卫民心头一暖，不由分说地搂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供销社卖服饰的柜台里走：“傻媳妇，给你置办点东西的钱还是有的。”
他故意板起脸，却掩不住眼角的喜爱，“今天说什么也得给你买点啥，快看看喜欢什么！”
在陆卫民的坚持下，李艺清终于红着脸走到柜台前。
她的目光在各种商品间流连，最终停在一排丝巾上。
售货员见状，立刻热情地介绍：“同志，这是新到的碎花丝巾，2块钱一条，现在可受欢迎了！”
李艺清拿起一条淡紫色的丝巾，上面点缀着白色的小碎花。她在脖子上比了比，又犹豫地放回去：“还是太贵了…”
陆卫民看在眼里，心里又酸又暖。他太了解自己的媳妇了，明明眼睛说着喜欢，为了他的事，还是拒绝了。
他二话不说掏出钱递给售货员：“就要这条，包起来。”
“哎，你…”李艺清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丝巾还是买了。
陆卫民把丝巾折好放进李艺清的兜里，忍不住说道：“要不再看看别的？给你买件新衣服？”
李艺清连忙摆手，脸上却带着掩不住的欢喜：“不用了，这条丝巾就够了。”她摸了摸口袋，又小声补充道：“我很喜欢。”
陆卫民看着自己媳妇的脸，突然郑重地说：“阿清，等以后咱们有钱了，我一定给你买最好看的衣服，要县城百货大楼里最时髦的那种！”
李艺清被他的话逗笑了，嘴角上扬：“总是说大话。”
说完她轻轻挽住自家男人的胳膊，“行了，我们回家吧。”
“嗯。”陆卫民点点头。
就在他们夫妻俩准备出供销社的门时，陆卫民突然看到在他们斜对面最远的柜台前，阿崴和他对象正在看东西。
“咦，是阿崴和他对象！”
李艺清顺着陆卫民看的方向望过去，看到阿崴那壮硕的身形，而他的对象那娇小的样子在阿崴旁边显得更娇小了。
“他们看起来挺般配的嘛！”李艺清抿嘴轻笑，看着阿崴在帮他对象提着包，而那粗壮的手臂与他对象纤细的手臂形成鲜明对比。
陆卫民点点头说道：“般配是般配，就是阿崴那个未来的丈母娘太难搞了。走，我们去打个招呼。”
说完他们夫妻俩穿过熙熙攘攘的供销社大厅朝着阿崴和他对象走去。
“等等，不好，先别过去！”
刚走出几步，陆卫民猛地刹住脚步，一把拽住还在往前走的李艺清。
李艺清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差点撞到他身上，困惑地抬头：“怎么了？”
陆卫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紧张地环顾四周，迅速拉着她躲进旁边拥挤的人群里。
他半蹲着身子，借着来往顾客的遮挡，小心翼翼地透过人缝往外张望。
“我看到阿崴的未来丈母娘了，”他压低声音解释，“就在他们后面。好家伙，阿崴这小子约会还带着未来丈母娘，这心理素质够硬的啊！”
李艺清被他这副做贼似的样子逗笑了：“见到阿崴丈母娘怎么了？至于躲成这样吗？”
“你是不知道啊！”陆卫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不是跟你说过嘛，阿崴这未来丈母娘是出了名的势利眼，那张嘴跟刀子似的，阴阳怪气起来能让人下不来台。要是刚才我这么贸然过去，估计会被她明嘲暗讽一顿。”
想起上一世领教过的那张利嘴，陆卫民现在还心有余悸。那老太太骂人不带脏字，却能让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艺清还是不太明白：“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陆卫民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还不是养鸡的事闹的。阿崴不是投了50块钱进来嘛，老太太知道后，天天骂我们不靠谱，说这钱肯定要打水漂。”
他还模仿起老太太尖酸的语气，“‘有这钱不如攒着以后办婚礼用，拿去给阿民养鸡，等着赔到底吧！’你说气人不气人？”
李艺清这才恍然大悟，也跟着紧张起来：“那确实该躲着点。”
她踮起脚尖，从人群缝隙中偷瞄过去，只见一个穿着藏青色对襟衫的老太太正板着脸站在阿崴身边，时不时用手指指着商品说着什么，阿崴则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频频点头。
就在他们夫妻俩猫着腰准备开溜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呵斥，那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般刺耳：
“真是的，买个东西都紧巴巴的，以后你拿什么来娶阿玲！”
陆卫民下意识回头望去。
透过晃动的人群缝隙，他看到阿崴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似的杵在那里，此刻缩着肩膀，粗糙的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裤缝，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窘迫。
站在阿崴身边的他对象阿玲，急得直跺脚：“妈！我就是随便看看，又没说要买，你数落他干什么呀！”她拽着母亲的衣袖，脸蛋涨得通红。
“我不说能行吗？”老太太叉着腰，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八度，“你盯着这件衣服看了老半天，想要买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她突然转向阿崴，上下打量了一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也不知道看上你什么了，要钱没钱，连个眼力见都没有！”
阿崴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手伸进裤兜里摸索，却又慢慢抽了出来显然兜里的钱根本不够买那件衣服。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
“阿玲，这衣服妈给你买！”老太太气势汹汹地抓起衣服就要去柜台，却被女儿死死拉住。
“妈！你别这样！”阿玲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我们就是来逛逛，真的不买！”
看着眼前这一幕，陆卫民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般难受。
阿崴是他的好兄弟，信任他，把全部积蓄都投进了养鸡场支持他，如今却因为囊中羞涩，连对象喜欢的一件衣服都买不起，还要被未来丈母娘当众奚落。
他转头看向媳妇，李艺清早已读懂了他眼中的不忍，轻轻点了点头：“去吧。”
得到媳妇的支持，陆卫民不再犹豫，拉着她的手大步穿过人群。
“阿崴！阿玲！你们也在呢！”他高声招呼着。
正要继续数落阿崴的老太太闻声转头，见是是陆卫民过来了，立刻闭上了嘴。
阿玲如获大赦般迎上来：“阿民哥，阿清姐，你们也来县城玩啊！”
她亲热地挽住李艺清的手臂，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婶子也在啊！”陆卫民堆着笑容向老太太问好，李艺清也跟着甜甜地叫了声“婶子好”。
老太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却不住地在陆卫民身上打量。
趁这工夫，夫妻俩默契地分头行动。李艺清拉着阿玲聊起今天三月三的热闹，陆卫民则去凑到老太太跟前，拉起家常来。
在与阿崴擦肩而过时，陆卫民不动声色地将5块钱塞进了阿崴手心。
阿崴先是一愣，低头看清手中的钱，又对上陆卫民暗示的眼神，这个体型壮硕的汉子眼眶有些红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陆卫民一个眼神制止。
“婶子，家里这次分地分到了多少亩啊？”陆卫民故意提高音量，把老太太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来。
寒暄了约莫一刻钟，陆卫民见时机成熟，便拉着媳妇告辞。
临走时，他拍了拍阿崴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语：“先把衣服买了，别在未来丈母娘面前跌份儿。钱的事后面再说。”
走出供销社，太阳已经西斜。李艺清碰了碰自家男人的手臂，轻声问道：“你说阿崴能明白你的用意吗？”
陆卫民回头望了眼供销社大门，笑道：“就看他的听没听明白我说的话了，而且我都这么提醒了，他应该知道这钱该怎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