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最后举旗的姿势像尊冰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旗杆上“唐“字战旗的流苏结着冰碴——那是三天前炊事班老周用红布给他编的，说打完这仗要系在未婚妻的发辫上。
“唐帅。“军师的声音带着哑意，酒囊在掌心焐了半日，递过来时还留着体温，“黄金骑士团的马蹄声震得山壁落雪，他们翻了三座冰峰，连铠甲都没卸。“
唐冥抬头。
雪幕中突然炸开一片银光——三千骑士披着霜甲破雾而来，为首的银甲将军在十步外勒住战马，铠甲相撞的脆响惊飞了几只寒鸦。
他摘下头盔，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唐帅，我们抄了暗渊盟的粮道，您要的神圣援军，一个没少。“
战场忽然响起轰鸣。
联盟士兵们扔掉染血的盾牌，用冻僵的手拍着胸甲，积雪从破损的肩甲缝隙里簌簌往下落。
有个断了左臂的老兵扯着嗓子喊：“唐帅！
阿凯的饼还在怀里！
他说要看着咱们庆功！“
唐冥喉结动了动。
他弯腰替阿凯合上眼睛，将最后半块烤饼塞进少年攥紧的拳心，指腹擦过那枚冻硬的面渣时，忽然想起三日前阿凯蹲在篝火边的模样——他举着烤饼说：“等赢了，我要把这饼掰成两半，一半给我娘，一半给...给唐帅您。“
“传令。“唐冥直起身，声音像淬了冰的铁，“黄金骑士团从左翼包抄，青狼营断后。“他转身看向军师，后者腰间的虎符还沾着敌人的血，“把阿凯的战旗升上最高处，让暗渊盟的杂碎看看——“他握紧昊天锤，冥界符文在锤柄流转出幽蓝光芒，“我们的魂，比他们的命硬。“
话音未落，雪地突然泛起涟漪。
唐冥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是种比寒冬更冷的气息，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魂环——暗渊盟图腾的腐臭味混着铁锈味涌来，他转身时，正看见谷口的雪堆裂开蛛网状的黑纹。
终极杀手从黑暗里走出来。
他的衣襟还沾着前一战的血，却已经换了柄更黑的剑——剑身缠着婴儿手臂粗的锁链，每节锁链上都嵌着暗红的眼珠，正随着他的步伐发出细碎的呜咽。
“第三次。“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痂，疤痕在雪光里泛着青，“我闻到了神格的味道。“黑剑重重戳进雪地，那些嵌着眼珠的锁链突然活过来，像毒蛇般窜向周围的联盟士兵——被触碰到的士兵瞬间佝偻下去，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缩，白发从鬓角炸开，最后“噗“地一声栽倒，成了具干尸。
“保护唐帅！“青狼营的百夫长挥刀扑来，刀锋却在触及终极杀手的瞬间崩成碎片。
唐冥瞳孔骤缩——他看清了，那些锁链根本不是金属，而是无数扭曲的魂灵，正张着嘴啃噬活人的生机。
“退下。“唐冥将昊天锤横在身前，冥龙王武魂在背后显化出半透明的龙影，黄泉领域展开的刹那，雪地腾起黑雾，那些锁链触及黑雾便发出尖啸，缩回了黑剑。
他能感觉到左手的罗刹印记在发烫，像有团火在皮肤下流动，“这是我的战。“
终极杀手笑了，笑声像生锈的齿轮：“你以为用领域困住我？“他手腕翻转，黑剑突然暴涨三尺，剑身上的眼珠全部睁开，“我要让你看着，你的援军，你的英雄，如何在我面前变成灰尘——“
话音未落，唐冥的昊天锤已经砸下。
这一锤裹着幽冥真身的魂力，连空气都被撕出尖啸。
终极杀手举剑格挡，金铁相击的爆鸣震得周围士兵耳鸣，两人脚下的雪地瞬间塌陷成深坑，冰碴子像子弹般射向四方。
唐冥借着力道后跃，右手迅速结印——双生武魂的力量在体内流转，白天修炼的天使冥想法与夜晚的鬼影迷踪心法在经脉里交织成光暗双环。
“好个双循环。“终极杀手抹掉嘴角溢出的黑血，眼里的疯狂更盛，“暗渊主说你是块顽石，我倒觉得你是把...未开刃的剑。“他踏前一步，黑剑带起的风刮得唐冥脸颊生疼，“现在，让我教教你，怎么当把能杀人的剑。“
这一次的攻击快得离谱。
唐冥只来得及用冥龙王的龙爪虚影招架，便感觉右臂发麻——黑剑上的魂灵竟穿透了武魂虚影，在他手臂上划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溅在雪地上，瞬间被黑剑吸走，那些嵌着的眼珠转得更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欢鸣。
“你的血里有昊天的火，有冥龙的暗，还有...“终极杀手的鼻尖几乎碰到唐冥的脸，“罗刹的毒。“他突然低喝一声，黑剑上的锁链如暴雨倾盆，“告诉我，哪一种会先要了你的命？“
唐冥咬碎舌尖。
剧痛让他的感官突然清晰——他看见终极杀手出剑时手腕的微颤，看见锁链攻来时的破绽间隙，看见黑剑上魂灵的薄弱处。
他左手猛地掐住一条锁链，罗刹印记的火顺着指尖烧进魂灵，那些扭曲的脸瞬间露出惊恐；右手的昊天锤则趁势砸向终极杀手的肋下——那里是刚才交击时，对方护心镜松动的位置。
“噗！“
终极杀手被砸得撞在山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他捂着肋部，指缝间渗出的血不是红的，是漆黑如墨。
唐冥没有停手，冥龙王武魂的龙尾横扫而来，将他扫进雪堆。
但当他再次爬起时，眼里的疯狂非但没减，反而更盛：“好！
好！
这才是我要的对手！“
他的黑剑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唐冥感觉脚下的雪地在震动，那些被吸成干尸的暗渊盟士兵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眼眶里燃着幽绿的鬼火，腐烂的手指指向他。
终极杀手的声音混着无数沙哑的低语：“尝尝我的活死人军，唐冥——这是暗渊主用十万魂兽献祭换来的禁术，你以为你能...“
话音戛然而止。
唐冥的昊天锤突然泛起血色光芒。
那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同时催动双生武魂的神级雏形——冥龙王的黄泉领域里，昊天锤的冥界符文全部亮起，两种力量在他头顶交织成旋转的光轮。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战鼓，能看见终极杀手瞳孔里的震惊，能感觉到罗刹印记在灼烧，却不再是痛苦，而是...力量。
“你说我的力量是倒计时？“唐冥举起昊天锤，光轮的影子笼罩整个战场，“那我就让你看看，这倒计时，到底是催命，还是...新生。“
锤落。
地动山摇。
终极杀手被砸进雪地三尺深，黑剑脱手飞出，插在十米外的冰面上。
他咳出一口黑血，却突然笑了：“好...好个新生。“他挣扎着爬起来，手指深深抠进雪地，“但你忘了，暗渊主给我的，从来不是能杀神的武器——“他抬头，眼里的疯狂几乎要实质化，“是让神堕落的钥匙。“
黑暗，突然笼罩了战场。
那不是普通的黑，是连魂师的精神力都无法穿透的黑。
唐冥感觉有无数只手攥住他的四肢，像铁链般越收越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能听见联盟士兵的惊呼，能听见神圣援军的战马在嘶鸣，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凭借直觉运转魂力——但这一次，双循环系统竟出现了迟滞，天使冥想法的光被黑暗吞噬，鬼影迷踪心法的暗被黑暗同化。
“唐冥。“终极杀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某种诡异的共鸣，“你以为你在掌控力量？
不，是力量在掌控你。
当罗刹印记吞噬你的理智，当冥龙王啃食你的灵魂，当昊天血脉被黑暗污染...“他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温热的吐息喷在唐冥耳畔，“你猜，第一个崩溃的，会是你的哪副武魂？“
唐冥的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山壁。
他能感觉到终极杀手的黑剑正抵在他喉间，剑锋的寒意透过皮肤渗进血管。
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听见远处阿凯战旗被风吹动的声响，听见联盟士兵喊着“唐帅“的声音逐渐模糊——
“这一次，我不会输。“他在心里说，左手的罗刹印记突然爆发出灼痛，右手的昊天锤符文却同时泛起微光，“因为我要守护的，比你的黑暗更重。“
黑暗中，终极杀手的冷笑像毒蛇吐信：“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守护，能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