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甲胄的冷光里，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昊天锤上冥界符文的震颤——那裂隙在神格里啃噬的痛意比昨夜更清晰，像有只无形的手攥着心脏，每跳一下就紧一分。
“主帅！“左侧传来清越的唤声。
千刃雪的六翼圣光刺破晨雾，将她的银甲染成流金，发间的天使坠饰随着动作轻晃，“暗渊盟的战旗升起来了。“她指尖微抬，指向东方。
唐冥转头，玄色战旗正翻卷如兽，暗渊图腾上的鳞片纹路在风里泛着冷铁的光。
他的左手无意识按上胸口，那里的神格裂隙正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某种古老生物的低吟。
胡列娜不知何时走到他身侧，狐尾轻轻扫过他手背，带着体温的暖意：“在想神格？“
“在想母亲的话。“唐冥望着最前排紧攥长枪的士兵——有人的指节已冻得发紫，却仍把枪杆握得死紧，“她说昊天血脉要么站在巅峰，要么死在攀登的路上。“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可现在我怕的不是死，是......“
“是怕输了这场仗，让这些愿意把后背交给你的人，连尸骨都收不全。“胡列娜替他说完，狐尾缠上他的腰，“我能感觉到你神格里的挣扎，但唐冥，他们喊的是龙魂不死，不是神格不灭。“
晨钟第二响时，唐冥的昊天锤再次举起。
冥界符文在晨光里流转成幽蓝的漩涡，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更稳：“今日之战，无关胜负！“
“我们要告诉所有想踩碎这片土地的人——“
“龙魂不死，天锤不折！“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撞得旗杆摇晃，有新兵的眼眶红得发亮，老将的铠甲上还沾着昨日训练的泥点，却都把长枪举得笔直。
唐冥望着这一幕，神格里的痛意竟淡了些——或许正如胡列娜说的，有些力量，比神格更滚烫。
“主帅。“联盟军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书卷气的沉稳。
唐冥转身时，昊天锤上的符文闪过一道幽光，映得军师腰间的玉牌泛出青灰。
那是块老玉，边角磨得圆润，据说是军师师父临终所赠，“帐中备好战术图了。“
帐篷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案上的羊皮地图被压着铜镇纸，边角卷着旧年的茶渍。
唐冥掀开斗篷坐下时，锤柄在木桌上磕出闷响，惊得案角的烛火晃了晃。
军师将茶盏推过去，茶汤上浮着几片未沉的茶叶：“暗渊盟的战术鬼才，最擅破局。“他指尖点在地图中央的峡谷，“昨日截获的密报说，他们可能会从这里穿插。“
“所以我们要反其道而行。“唐冥的指节在图上叩出轻响，“主力隐入黑松林，留三队老弱在南坡扎营——“他突然顿住，因为军师的羽毛笔已经圈出三片山林，“你也想到了？“
军师低头轻笑，指腹的墨渍蹭在图上：“主帅总说要以心换心，那战术鬼才既然能算到我们的隐蔽，自然也能算到我们的假目标。“他抬眼时，眼底有光，“但他算不到的是......“
“是我们敢把真主力再往林子里缩十里。“唐冥接话，两人的声音在帐篷里重叠。
军师的手顿了顿，羽毛笔尖在图上洇开个墨点，像滴凝固的血。
“报——！“
急促的马蹄声撞破帐篷外的宁静。
侦察兵掀帘时带起一阵冷风，铠甲上的草屑簌簌落在雪地上。
他单膝跪地，左脸有道新鲜的血痕，显然是急奔时被树枝刮的：“东、东方十里外，暗渊盟的战鼓响了！“
唐冥猛地站起，昊天锤砸在桌上，震得茶盏跳起来。
他能听见自己血脉里的轰鸣，比战鼓更响：“全员戒备！“他转向奇袭小队队长——那是个精瘦的汉子，右耳缺了半块，“你带十人，沿西侧溪谷摸过去，探清他们前锋的编制。“
“得令！“队长抱拳时，铠甲碰撞声清脆如铁，转身时斗篷扫过炭盆，火星噼啪溅在雪地上。
傍晚的雪下得密了。
唐冥站在帐外，望着天际翻涌的铅云，手里攥着半块冷透的炊饼。
远处传来马蹄声时，他的背绷得笔直——是奇袭小队回来了。
队长的斗篷结着冰碴，左袖被利刃划开道口子，露出
他摘下被血浸透的皮手套，从怀里掏出半面暗纹战旗，旗角还滴着血：“他们的前锋换了狼骑营。“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之前的假目标被识破了，我亲眼看见战术鬼才在阵前——他举着千里镜，冲我们的方向笑。“
唐冥的指节捏得发白，那半块炊饼在掌心碎成渣。
他能感觉到神格里的裂隙又裂开一丝，像有人拿刀尖慢慢剜。
军师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声音压得低：“看来那鬼才不仅破了我们的局，还......“
“还在等我们自乱阵脚。“唐冥打断他，目光扫过营中忙碌的士兵——有人在给箭簇涂药，有人在检查绊马索，连伙夫都在磨菜刀，“但他猜错了。“
深夜，雪停了。
唐冥独自站在帐篷外，仰头望着被云遮住的星子。
寒风灌进领口，他却觉得心里更冷——神格里的裂隙在跳动，每一下都像在提醒他，有些选择，一旦做了就再无回头路。
“主帅。“军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微的沙哑。
他披着件旧棉袍，发梢沾着雪粒，“这么晚了......“
“我有个计划。“唐冥转身，月光刚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他眼底泛着幽蓝，“但需要你帮我赌一把。“
军师的瞳孔微微收缩，片刻后，他伸手拂去肩头的雪，声音轻得像叹息：“从跟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怕过赌。“
唐冥望着他发间的雪粒慢慢融化，忽然想起胡列娜说的“从不后悔为在意的人赌上一切“。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神格裂隙仍在痛，但比清晨时，多了几分滚烫的东西——或许是决心，或许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跟我来。“他低声说，转身走向营地最深处的暗帐，靴底碾碎的积雪发出细碎的响，“我们需要重新画一张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