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被拖走的暗渊盟伤兵，喉间泛起铁锈味——那不是他的血，是神格裂隙里渗出的躁动，正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左肩刀疤像被火钳烙着，每跳一下，都有腐叶般的气息漫上鼻腔。
“主帅。“军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玉坠在暮色里泛着暗红，“粮草队全灭，战术鬼才押进地牢了。
但他最后那句话......“
“暗渊盟的真正杀招。“唐冥扯下染血的手套，指腹摩挲着昊天锤上的冥界符文，“他想说什么？“
军师摇头：“末将已派人搜了他的随身物品，只有半张地图残页，画着星斗大森林的鬼哭涧。“
唐冥瞳孔微缩。
鬼哭涧是星斗大森林最险的兽潮通道，三年前他曾在那里被十万年魂兽追得断了半根肋骨。
暗渊盟若在那设伏......
“吹收兵号。“他甩了甩发疼的左肩，“让医疗营先处理伤兵，马厩腾出半间给暗渊盟俘虏——他们的军医有用。“
军师领命而去，皮甲摩擦声渐远。
唐冥望着山脚下渐次亮起的篝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
转身时，千刃雪的白斗篷已扫过他的手背，发间金饰在残阳里闪着冷光。
“赢了场小仗就发愣？“她指尖点在他肩侧，圣光微绽，刀疤的灼痛立刻减轻几分，“我在谷口看到二十车火油，你早算到战术鬼才会把粮队当诱饵？“
唐冥握住她的手，掌心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他以为我会学父亲守着天斗城，可暗渊盟的粮道绕了三道弯，越小心的地方越容易疏忽。“他顿了顿，望着她眼尾未褪的金纹，“但刚才他说真正杀招......“
千刃雪的眉峰轻轻一蹙。
作为天使传承者，她能感觉到唐冥体内那缕不属于人间的气息：“神格裂隙又扩大了？
昨夜你在修炼室咳血，别以为我没听见。“
唐冥刚要开口，东侧帐篷传来胡列娜的轻笑：“原来我们的大主帅，连受伤都要藏着呀。“
狐毛披风扫过雪地，胡列娜指尖勾着串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响。
她眼尾的红痣随着笑意漾开，可眼底的担忧却像化不开的雾：“军师说要开会？
我带了新得的云雾茶，暖胃。“
三人往主帐走时，晚风卷起胡列娜的发梢，有一缕缠上唐冥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那缕发丝比寻常更坚韧——自从三重婚约触发后，她的妖狐武魂开始异变，连毛发都带着若有若无的魂力波动。
主帐内烛火噼啪。
唐冥展开地图，指尖点在鬼哭涧：“暗渊盟的兵力比情报多三成，粮草却只够七日。
他们要么速战，要么......“
“调星斗大森林的魂兽助战。“千刃雪接过话头，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兽潮标记，“鬼哭涧是必经之路，若他们用魂兽晶核引动兽潮......“
胡列娜的铃铛突然静止。
她盯着地图上的红点，狐尾在身后不安地摆动：“我前日收到武魂殿密报，比比东最近在星斗大森林外围猎杀魂兽，她的罗刹神装需要十万年魂环......“
“所以暗渊盟和武魂殿有勾结？“唐冥的昊天锤重重砸在案几上，木屑飞溅，“战术鬼才的信号弹是给武魂殿的？“
军师掀帘而入，手里攥着半张烧焦的信纸：“刚从战术鬼才贴身暗袋里找到的，残页上有罗刹二字。“
帐内空气骤然凝固。
千刃雪的天使圣剑在鞘中轻鸣，金光照亮了她紧绷的下颌线；胡列娜的狐尾猛地收紧，尾尖的银毛根根竖起；唐冥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神格裂隙里的轰鸣——那是比比东种下的罗刹印记在躁动。
“明日清晨，我带三千轻骑去鬼哭涧。“唐冥扯下地图上的鬼哭涧标记，“千刃雪，你率空骑营在高空侦察，遇兽潮就放烽火；胡列娜，你用狐族密讯联系星斗大森林的魂兽王，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千刃雪突然按住他的手背：“太冒险。
你的神格裂隙撑不住连续作战。“
“那你替我去？“唐冥挑眉，“天使武魂对魂兽有压制，可暗渊盟的弩阵专克飞行魂师。“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能感觉到，这裂隙里的力量......或许不是诅咒。“
胡列娜突然起身，铃铛声撞碎了紧张。
她绕过案几，将茶盏推到唐冥手边：“我去联系天青牛蟒。
三年前他救过我，多少给点面子。“她转身时，狐尾扫过唐冥的指尖，留下一缕甜腻的香，“但你得答应我，若遇到罗刹气息......立刻退。“
会议结束时，夜已深了。
千刃雪留在帐内整理军报，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暗。
唐冥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忽然发现她鬓角沾着片血渍——是刚才替他疗伤时溅上的。
“其实我不怕战死。“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怕的是......你走在我前面。“
唐冥喉结滚动。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海神岛，千刃雪为他挡下波塞冬三叉戟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他捧起她的脸，吻去那片血渍：“等打完这仗，我们去天斗城看烟花。
你说过，想看我穿便服的样子。“
千刃雪的眼尾泛起红，却还是扬起骄傲的笑：“别让我等太久。“
胡列娜离开主帐时，月亮已爬上中天。
她站在帐外，望着唐冥帐内透出的光，指尖轻轻抚过唇。
那里还留着三年前唐冥替她吸毒时的温度，可如今他的手，却总是牵着另一个人。
她裹紧披风往营地边缘走，雪地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转过第七顶帐篷时，她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唐冥独自站在哨塔下，仰头望着星空。
他的昊天锤垂在身侧，冥界符文随着呼吸明灭，像有活物在锤心挣扎。
“在想什么？“她放轻脚步，声音却还是惊起了几只夜鸦。
唐冥转身，月光落在他眼底：“想我娘。
她临终前说，昊天血脉的人，要么站在巅峰，要么死在攀登的路上。“他摸了摸左肩的刀疤，“可现在我怕的不是死，是......“
“是怕神格里的力量吞噬你？“胡列娜走到他身边，狐尾自然地缠上他的腰，“我能感觉到，那裂隙里有罗刹的恶意，也有......你自己的执念。“
唐冥低头看她。
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像两潭能照见人心的泉：“你后悔吗？
后悔卷入这些恩怨？“
“后悔什么？“胡列娜轻笑，尾尖轻轻扫过他的手背，“后悔遇见那个在猎魂森林里替我挡下魂环的傻小子？
后悔在星斗大森林被你抱着躲雷暴？“她仰头，鼻尖几乎碰着他的，“唐冥，我胡列娜这辈子，从不后悔为在意的人赌上一切。“
风突然大了。
唐冥望着她被吹乱的发丝，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这样笑着，把他从武魂殿的包围圈里拉出来。
那时候她的狐尾还很软，现在却带着魂力的韧性——就像她的心，看似柔软，实则比谁都坚韧。
“明天......“他刚开口，远处传来晨钟。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唐冥站在营地中央。
晨雾里，十万将士的甲胄泛着冷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望着最前排的千刃雪，她的天使武魂已半觉醒，背后六翼圣光将晨雾染成金色；再看右侧的胡列娜，狐尾在雾中若隐若现，正朝他微微颔首。
“今日之战，无关胜负。“唐冥举起昊天锤，冥界符文在晨光里发出幽蓝的光，“我们要告诉所有想踩碎这片土地的人——“
“龙魂不死，天锤不折！“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震落了枝头的雪。
唐冥望着将士们发红的眼眶，忽然听见心底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的神格裂隙，似乎比昨夜......又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