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密谋与反制

晨雾未散时,唐冥的靴子碾过湿润的草叶,在泥地上压出一串深痕。

他站在校场中央,望着前排铁牛营的士兵——那个总爱摸鼻子的小伍长正用布仔细擦拭长矛尖,刀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此刻却像在擦拭最珍贵的玉佩。“今天,我们将为了胜利而战!“他的声音撞破雾霭,惊得几只寒鸦扑棱棱飞起。

铁牛营营长铁山第一个吼起来,他脖颈的肌肉绷成铁索,震得胸前的护心镜嗡嗡作响:“为唐将军!“但下一刻,右边的弓箭手队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为我家闺女!

她上个月说要等我带糖人回去!“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轰鸣,有老兵拍着腰间的酒葫芦:“为山关镇的酒坊!

狗日的暗渊盟烧了老子的酒窖!“有年轻士兵红着眼眶:“为我娘!

她总说我是不成器的混小子......“

唐冥喉结动了动。

昨夜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浮现在眼前——她踮着脚把野花插在玄风兽角上时,发梢沾着草屑,“大哥哥的锤子,能保护我们吗?“此刻他望着这些喊哑了嗓子的士兵,突然明白所谓“胜利“从来不是虚无的旗号,是酒坊的酒坛、是糖人的甜、是母亲的唠叨。

他握紧昊天锤,锤身的冥界符文泛起幽蓝微光,与胸口神格裂隙的灼痛交织成滚烫的力量。

“都给老子把嗓子喊破!“铁山一巴掌拍在旁边士兵后背上,那士兵正抹着眼睛,被拍得一个踉跄,却立刻梗着脖子吼得更响。

晨雾被喊散了大半,露出东边鱼肚白的天空,有阳光漏下来,在士兵的铠甲上碎成星子。

直到最后一声呐喊消散,唐冥才转身走向主帐。

千刃雪的龙纹佩在他腰间轻撞,那是她今早亲手系的,绳结打得极紧。

胡列娜的热粥味还残留在唇齿间,带着点桂花糖的甜——她总说军营的粥太寡淡,昨夜偷偷往他碗底埋了半块蜜饯。

主帐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联盟军师正用狼毫在羊皮地图上勾画,笔尖浸了朱砂,在“暗渊谷“位置点了个醒目的红点。

见唐冥掀帘进来,他抬了抬眼:“将军的战前动员,比去年在大泽城那回更利落。“声音沙哑,带着常年熬夜的疲惫。

“老规矩。“唐冥扯下披风甩在案几上,铠甲相撞发出清响。

他俯身盯着地图,指尖划过己方营地到嘉陵关的路线,“暗渊盟的战术鬼才最善用疑兵,前次在青石坡,他用三百老弱扮成主力,引我们追出二十里。“

军师的狼毫顿住,笔尖在“鬼哭林“位置洇开一片红:“所以末将建议,主力藏进鬼哭林的枯树洞。“他伸手按住唐冥的指尖,顺着向南划,“前军留五百伤兵,把破损的铠甲堆成营寨模样,再在灶坑里烧湿柴——烟大,传得远。“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侦察兵小栓子掀帘的动作太急,门框上的冰棱噼啪坠落,他铠甲上沾着泥点,额角还挂着血珠:“将军!

暗渊盟的黑旗军在北坡集结!“他喘得像拉风箱,“属下看到他们的投石车了,至少三十架!“

唐冥的手掌“咚“地拍在案几上,震得狼毫滚落在地。

军师弯腰捡笔时,瞥见他指节泛白——那是常年握锤留下的老茧,此刻却因用力而微微发颤。“传令下去,所有弩手填装破甲箭,骑兵队卸马掌裹布。“唐冥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铁,“奇袭队跟我来。“

奇袭小队长阿九正在帐外擦短刀,听见命令立刻单膝跪地:“末将带二十个兄弟,半个时辰内摸清敌阵。“他的短刀在阳光下闪过冷光,刀鞘上缠着的红绳是新婚妻子编的,“将军放心,就算爬,也把情报爬回来。“

暮色漫进营地时,阿九的归来比预计晚了一个时辰。

他的皮甲被划开三道口子,左脸有道新鲜的血痕,却笑得像捡了宝贝:“他们把投石车藏在松树林!“他扯下腰间的布包,抖出半面暗渊盟的黑色战旗,“还抓到个舌头,说战术鬼才断定我们会藏主力,要引我们去东边的烂泥塘......“

唐冥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昊天锤,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突然停住。

烛火在他眼底摇晃,映出紧绷的下颌线。

军师捻着胡须沉吟:“这是反制我们的假目标策略......“话音未落,帐外传来伤兵的呻吟,混着战马的喷鼻声,像根细针戳进人心里。

深夜的风卷着雪粒子扑来,唐冥裹紧披风走出主帐。

星空清冷,银河像撒了把碎银,落在他肩头。

他摸了摸胸口的神格裂隙——那里的灼痛不知何时变成了痒,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破茧而出。

大泽的桃花、山关镇的酒坊、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转,最后凝成战术鬼才那张阴鸷的脸——上回交手,那家伙在他左肩留了道三寸长的刀疤。

“将军。“军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夜露的湿凉。

他不知何时站在五步外,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您盯着星空看了半柱香。“

唐冥转身,看见军师腰间挂着他亡妻的玉坠——那是他去年在乱葬岗捡的,说要等打完仗找工匠修好。

此刻玉坠在月光下泛着青,像块凝固的泪。“我要把主力分成三队。“他压低声音,呼吸在寒夜里凝成白雾,“一队继续扮伤兵,二队绕到暗渊盟后营......“

军师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下意识地按住腰间的玉坠。

片刻后,他用力点头,玉坠在他掌心硌出红印:“末将这就去调兵符。“

帐内的烛火突然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像两把交叠的剑。

唐冥望着军师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步走对了,或许能撕开暗渊盟的防线;走错了......他摸了摸腰间的龙纹佩,那里还留着千刃雪指尖的温度。

营外传来巡夜兵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发紧。

唐冥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有暗渊盟的营火,像一片跳动的鬼眼。

他握紧昊天锤,冥界符文在掌心发烫,仿佛在说:来啊,看看谁才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