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冥扶着断旗的手微微发颤，神格裂隙处的灼痛从胸口蔓延至指尖，仿佛有团活火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他低头看向掌心，淡金色的神力正顺着指缝渗出，在夜色里凝成细碎的星子——这是第三次了，自三天前吸收天使神格残片后，每到月上中天，这灼烧感便如附骨之疽。
“将军？“军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放轻的沙哑。
老军师的布甲还沾着暗渊盟士兵的血，此刻正捧着个粗陶碗，碗里飘着姜茶的热气，“军医说您这伤不能再耗神了，喝口热的。“
唐冥接过碗，指尖触到陶壁的温度，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凉得像块冰。
他仰头饮尽姜茶，辛辣的暖意撞进喉咙，这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暗渊盟退得太干净了。“他望着暗渊盟撤退的方向，那里的山影黑黢黢的，像头伏着的巨兽，“活祭的孩子救出来了，但他们用来布阵的弑神咒......“
“被您的天使神力破了。“军师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他的左脸有道新添的刀伤，从眉骨划到下颌，“可那鬼才军师临走前看您的眼神......“老人突然打了个寒噤，伸手按住唐冥的手腕，“像在看块砧板上的肉。“
山风卷着血腥味灌进领口，唐冥突然攥紧腰间的玉佩——那是千刃雪送的，用天使神铁打磨的龙纹佩。
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让他混沌的头脑清明几分：“去把千刃雪和胡列娜请来，还有，让铁牛营今夜轮值三重岗。“
军帐里的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子窜到帐顶又熄灭。
千刃雪掀帘进来时，铠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却被她用软布仔细裹了，发间的金饰随着动作轻响：“听说暗渊盟留了后手？“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目光扫过唐冥苍白的脸时，却软了软，“你又用了神格力量？“
胡列娜跟在她身后，红裙被夜露打湿了裙角，发间的狐毛挂饰蔫蔫地垂着。
她没说话，只搬了个木凳坐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边，指甲盖泛着淡粉的光泽——那是今早替受伤的女兵包扎时，被草药染的。
唐冥展开桌上的羊皮地图，用炭笔在峡口深处画了个圈：“鬼才军师说的祭坛在月岩缝，但他们真正的杀招是......“他的炭笔顿在嘉陵关方向，“借活祭怨气引动的不是弑神咒，是召唤。“
“召唤什么？“千刃雪的手按在腰间的天使圣剑上，剑鞘上的纹路泛起微光，“武魂殿的古籍里记载过，活祭七十三个处子，能打开......“
“幽冥裂隙。“唐冥的声音沉下去，炭笔在羊皮上戳出个洞，“暗渊盟的人在找我昊天锤里的冥界符文，他们想......“他突然捂住嘴咳嗽，指缝间渗出淡金色的血珠。
胡列娜“唰“地站起来，红裙扫翻了案上的茶盏。
她跪到唐冥脚边，从袖中摸出丝帕要擦他的嘴角，却又顿住，指尖悬在半空微微发抖：“你、你神格裂隙又裂开了？“她的狐耳在发间抖了抖，是妖狐血脉失控的征兆。
“小事情。“唐冥握住她的手，将丝帕按在自己唇上，“重点是，暗渊盟今夜可能会联合......“
“等等。“千刃雪突然举起手，她的天使武魂在背后显化出半透明的虚影，六翼微振，“东南方有马蹄声，至少三百骑。“
帐外突然传来铁牛营的呼喝：“敌袭！“
唐冥猛地站起来，却因神格剧痛踉跄两步。
千刃雪立刻扶住他的胳膊，天使神力顺着接触的皮肤涌进来，暂时压下了灼痛。
胡列娜已经窜到帐外，狐火在掌心跳动，将夜色照得妖异：“是暗渊盟的玄甲骑！
他们绕了后山小路！“
“军师！“唐冥扯过桌上的地图塞过去，“带孩子们往西南撤，那里有玄风兽守着！“他抽出腰间的昊天锤，锤身上的冥界符文泛着幽蓝光芒，“千刃雪，你守左翼；胡列娜，右翼交给你！“
“唐冥！“千刃雪突然拽住他的披风，她的眼睛在火光里亮得惊人，“你答应过我，要活着看这场仗结束。“
唐冥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天使龙纹佩塞进她掌心：“替我收着。“他转身冲进夜色，昊天锤抡起时带起一阵风，将帐前的灯笼吹得摇晃，“铁牛营！
跟我冲！“
这一仗比白日里更狠。
玄甲骑的马刀裹着腥风劈来，唐冥的锤风扫过，三匹战马同时人立而起。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着神格裂隙，疼得几乎要昏过去，却又在看见胡列娜被三骑围攻时，爆发出一声怒吼——他的冥龙王武魂在背后显化，黑龙虚影张开嘴，喷出的黄泉雾气腐蚀了玄甲。
“将军！
左翼稳住了！“千刃雪的声音穿透喊杀声，她的天使圣剑劈开三柄马刀，剑尖挑开唐冥额前的血发，“退！
先退到营火范围！“
等最后一个玄甲骑被刺落马下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
唐冥单膝跪在血泊里，昊天锤插在地上支撑身体。
他的铠甲裂开三道口子，鲜血顺着大腿往下淌，却浑不在意——他望着不远处，胡列娜正给受伤的士兵包扎，发间的狐毛挂饰又翘起来了，在晨光里泛着暖黄；千刃雪站在高处清点人数，天使武魂的虚影已经收敛，却仍有细碎的光片落在她肩头。
“将军。“军师瘸着腿过来，手里攥着块染血的碎布，“这是从玄甲骑首领身上搜的。“
唐冥接过布片，上面用血画着个符号——是幽冥裂隙的标记。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神格裂隙处的灼痛再次涌来，比昨夜更剧烈十倍。
他抬头望向天际，晨曦中，一朵乌云正从嘉陵关方向压过来，形状像条张着嘴的黑龙。
“集合所有将领。“唐冥将碎布攥成一团，指节发白，“天亮后，我们去嘉陵关。“
营地里开始响起集合的号角声。
士兵们裹着染血的披风跑向校场，铠甲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伤兵的呻吟声，混着清晨的雾霭，在唐冥耳边炸成一片。
他望着这些跟着自己从大泽打到山关的弟兄，突然想起昨夜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她把野花插在玄风兽角上时，说：“大哥哥的锤子，能保护我们吗？“
“能。“唐冥轻声说。
他摸了摸胸口的神格裂隙，那里的灼痛还在，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裂隙深处生长——或许是勇气，或许是更强大的力量。
千刃雪走过来，将龙纹佩重新系在他腰间：“我让人把你的铠甲修好了。“她的指尖拂过他颈间的血痕，“疼吗？“
“不疼。“唐冥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里，很暖。“
胡列娜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手里端着碗热粥：“喝了吧，凉了对胃不好。“她的狐耳在晨光里抖了抖，“昨夜你咳血的样子......“
“不会有下次了。“唐冥接过粥碗，依次看了看两个女人，“等打完这一仗，我带你们去看大泽的桃花。“
校场上的士兵已经列好方阵，晨光里，他们的铠甲泛着冷硬的光。
唐冥喝完最后一口粥，将碗递给胡列娜，转身走向校场中央。
他的脚步声在晨雾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敲在战鼓上。
“今日，“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士兵的耳朵，“我们为谁而战？“
“为家人！“前排的铁牛营营长吼道。
“为孩子！“后面的弓箭手跟着喊。
“为这天下不再有活祭！“唐冥举起昊天锤，锤身上的冥界符文与天使神力交织，泛起金蓝相间的光，“今日之战，不是你死我活，是......“他望着东方渐亮的天空，突然笑了，“是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看看光是什么样子。“
士兵们的呐喊声震得晨雾都散了。
唐冥望着他们发亮的眼睛，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低沉的号角——那是从嘉陵关方向传来的，带着令人血液凝固的压迫感。
他握紧昊天锤，转身看向千刃雪和胡列娜。
两个女人站在晨雾里，一个如剑，一个似火，却都用同样坚定的目光望着他。
“该出发了。“唐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