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冥三人踩着湿滑的青石板登上城楼时，城楼下的校场已整整齐齐列着三队银甲卫——铁牛将军正扯着嗓子训话，玄铁盾牌在他肩头晃得叮当响。
“盟主！”战术鬼才从箭楼里迎出来，他的葛布长衫沾着墨渍，手里攥着一卷刚展开的羊皮地图，“暗渊盟那批密信在镇魂鼎里泡了半宿，我和军师用糯米浆拓了七份。您看——”他指向地图上用朱砂圈出的三个红点，“他们在星斗大森林设了三处祭坛，其中两处和您母亲提到的‘黄泉祭坛’位置重叠。”
唐冥接过密信拓本，泛黄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还带着潮气：“三月十五，冥门开，取唐家骨血祭神座……”他的指节捏得发白，“原来他们要的不只是魂，是血脉。”
“更麻烦的在这儿。”联盟军师从阴影里走出来，他腰间挂着的青铜算筹叮当作响，“暗渊盟的账本显示，这三年来他们往武魂殿运送了三百车玄铁。您看这行批注——‘供天使殿锻造神装’。”他的目光扫过千刃雪，“天使圣剑的剑鞘，是不是用玄铁混着星陨砂铸的？”
千刃雪的手指猛地扣住剑柄。
她记得三天前在演武场试剑时，剑鞘与剑身摩擦出的火星是幽蓝色的——那是玄铁里掺了冥河沙的特征。
“大供奉说这是上代天使神遗留的材料。”她的声音发紧，“可上代天使神陨落后，神装应该随神位封存……”
“封存？”胡列娜突然冷笑一声，她的狐尾在身后绷成直线，尾尖的银毛根根竖起，“我在武魂殿密道里见过类似的账本。半年前比比东派我去极北之地取冰蚕，回程时路过天斗皇家拍卖行，看见暗渊盟的人用玄铁换了十箱蛊王。”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时我以为是给教皇殿做毒弩，现在才明白……”
“是给冥门之神喂血食。”唐冥的喉结滚动，他想起河底那怪物翅膀上的婴儿血痕，“暗渊盟、武魂殿、甚至天斗皇室，都成了它的提线木偶。”
校场突然传来喧哗。
忠诚卫士扛着个被绑成粽子的灰衣人冲上来，那人脸上蒙着黑布，右耳缺了半块——正是三天前偷袭粮草队的暗桩。
“这孙子藏在马厩里，怀里还揣着给武魂殿的鸡毛信！”他扯下黑布，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脸，“说！暗渊盟和武魂殿到底什么关系？”
刀疤脸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黑血。
胡列娜的狐火“刷”地窜起，在他喉头凝成火网：“想吞毒？没门！”她的妖元如细针般刺入对方识海，刀疤脸的瞳孔瞬间变成妖异的金色，“主子说，等唐冥砸碎冥门，武魂殿的天使与罗刹双神就会降临……到时候，神位是他们的，血食是我们的！”
“双神降临？”千刃雪的圣剑嗡鸣，“不可能！神位传承需要完整的神诋，比比东的罗刹神位还缺最后一块魂骨，我……”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想起昨夜在忘川河底，那怪物翅膀上的冥蝶裂痕——唐冥的心锁，或许正是神位传承的缺口。
“盟主！”铁牛将军从校场跑来，他怀里抱着个裹着红布的木盒，“方才打扫您的密室，黑玉碑底下压着这个。您母亲的字迹！”
红布展开，是半卷残破的绢帛。
唐冥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绢帛上的血字：“阿冥，若你见此信，说明我已不在。记住，昊天血脉是锁，双生武魂是匙，而真正能镇住冥门的……”墨迹到此中断，绢帛边缘有焦痕，“是你心里的光。”
“心里的光？”胡列娜的狐尾轻轻扫过他手背，“是我们？”
千刃雪的指尖拂过他心口的冥蝶印记，那里还留着母亲魂灵的温度：“是你不愿妥协的坚持，是你为铁牛挡箭时的决绝，是你宁碎玉不折腰的……”她的耳尖泛红，“是你。”
城楼下突然传来号角声。
七匹黑马冲破晨雾，马上骑士的铠甲绣着六翼天使纹章——是武魂殿的传令队。
为首的白衣祭祀翻身下马，怀里的天使圣典泛着金光：“奉大供奉之命，宣唐冥入武魂城，共商对抗冥门之策。三日后，若不至……”他的目光扫过千刃雪，“天使神位传承者将亲自问罪。”
“好大的口气。”忠诚卫士按剑上前，却被唐冥拦住。
唐冥接过圣典，封皮内侧用朱砂画着个扭曲的六芒星——和暗渊盟密信上的暗号一模一样。
“告诉大供奉，我会去。”他的声音平静如深潭，“但不是以阶下囚的身份。”
祭祀的脸色骤变，翻身上马时险些栽下来。
“你疯了？”战术鬼才扯住他衣袖，“武魂殿的魂师军团离嘉陵关只有百里，现在去等于送命！”
“正因为他们急了，才要去。”唐冥展开双生鬼面，青铜表面的忘川纹路在晨光中流转，“冥门之神重组需要时间，武魂殿想借我的手引出它，再坐收渔利。”他指向东方，那里的云层里隐约可见武魂城的尖塔，“但他们不知道，我要引的……”
“是真正的猎人。”联盟军师的算筹突然发出清响，他盯着唐冥掌心的鬼面，“双生鬼面合，冥门开，神位现。您母亲的信没写完的部分，应该是——能镇住冥门的，是你心里的光，而这光，会让所有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胡列娜突然轻笑出声，她的狐火在指尖凝成一只火蝶，飞向天际：“那我们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阿冥，你说过要带我们回家，现在……”她的尾尖缠住千刃雪的手腕，“该我们陪你去闯龙潭了。”
千刃雪将圣剑插入剑鞘，剑鸣如龙吟：“天使神谕里说，真正的神战，从凡人敢直视神的眼睛开始。”她看向唐冥，眼中的星光比圣剑更亮，“我陪你去。”
唐冥的龙翼在背后展开，黑雾裹着冥火，却在接触到千刃雪的金光、胡列娜的狐火时，渐渐染成暖红。
他握住两人的手，力量顺着交缠的指尖流转——这是属于他的双循环，不是天使与冥府的对抗，而是光与暗的共生。
“三日后，武魂城见。”他的声音穿透晨雾，“告诉所有兄弟，把玄铁盾擦亮，把弩箭上满。我们要让他们知道——”
“唐冥的刀，不仅能斩鬼，还能……”他看向心口的冥蝶印记，那里的金色蝶影正缓缓舒展翅膀，“弑神。”
城墙上的战旗突然猎猎作响。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蹄声，是雪鹰卫带着暗渊盟残党押解队回来了。
而在更远处，武魂城的天空中，一朵乌云正缓缓聚集，云里隐约可见九对翅膀的轮廓——那只被砸碎的怪物，已重组出半具躯体，它的第九对翅膀上，冥蝶裂痕闪着幽光，像一只警惕的眼睛。
“唐冥……”它的嘶吼混在风里，“你以为光能镇住我？等你踏进武魂城，我会让你看看，神的怒火，比冥火更烈。”
而在唐冥的密室里，黑玉碑上的“唐清雪”三字下，那行新刻的小字正发出温暖的光：“吾儿阿冥，心若磐石，可镇万邪；心若有光，可破苍穹。”
晨光中，三人的身影走向校场。
铁牛将军的吼声响起：“全体集合！给盟主备三匹最快的乌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