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尖的兽吼渐远，他却没急着去黑风岭——赵会长方才带来的消息更紧迫。
古守道联合七大商会切断了改革区的盐铁粮道，三日后，三十万平民的粮仓就要见底。
“去议事厅。“他对跟来的陈三说了句，转身时靴跟碾过一片被风吹落的告示纸，上面“魂师平民化“五个字被踩出折痕。
子时的城主府密室烛火摇曳，明哲学者正用镇纸压平一张泛黄的商路图，改革官员周正的指尖点在图上某处：“古守道卡死了青岚峡和云栈坡，这两条是北粮南运的命脉。
但他没算到......“
“算到什么？“唐冥解下昊天锤放在案上，锤身符文仍在隐隐发烫。
明哲学者翻开一本线装书，纸页间飘出半片干枯的狼毫：“中立贵族苏沉舟的私盐队。
十年前他为避武魂殿税，在深山里凿了七条密道。“他推了推青金石眼镜，“昨日影卫截获的商队货单里，有三车木炭来自黑木林——那片林子在苏沉舟封地北境，常规商路绕不过去。“
唐冥的指节叩了叩桌面：“苏沉舟在观望。“
“正是。“改革官员接过话，“他既想从改革里分一杯羹，又怕古守道的雷霆手段。
但我们需要他的密道，否则新粮三日后到不了。“
烛火突然明灭，千刃雪掀帘进来，天使圣剑的剑鞘碰在门框上发出轻响：“我让陈三查了苏沉舟的账。
上月他的瓷器行往星罗帝国走了批货，走的是海路——可星罗海匪最近闹得凶，能平安抵达，必然有军方护航。“她将一卷账册拍在案上，“护航的是古守道的私军。“
唐冥眼睛亮了：“这说明苏沉舟和古守道有旧怨。“
明哲学者抚掌而笑：“不错。
三年前古守道抢了苏沉舟的铁矿，说是充公以振武魂殿，实则运去了落日森林。
影卫在铁矿废墟里找到的运矿日志，我让人拓了副本。“他从怀中摸出个油皮纸包，展开是几页染着锈迹的纸，“上面记着深渊矿脉，需以活魂祭炼——古守道勾结深渊的证据，够苏沉舟下决心了。“
天刚擦亮，唐冥就带着千刃雪和那卷日志上了路。
苏沉舟的封地在青岚峡西侧，马车碾过晨露未干的石板路时，千刃雪突然握住他的手：“你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
“等熬过这关，再补觉。“唐冥望着车外渐亮的天色，“古守道要的是让平民饿肚子，然后把怨气引到改革派头上。
我们必须在饿殍出现前，把粮车开进城门。“
苏沉舟的府门开在半山腰，朱漆门环上还挂着晨霜。
当唐冥将拓印的日志拍在会客厅檀木桌上时，这位中年贵族的手指在茶盏上顿了顿，茶沫溅在月白锦袍上：“唐公子这是......“
“苏大人的铁矿，古守道用它炼深渊矿石。“唐冥掀开日志下的另一页纸，是张矿脉分布图，“您看这坐标，和落日森林的深渊裂缝完全重合。“他倾身向前，“您以为他抢铁矿是为财？
不，他要的是能腐蚀魂师的深渊铁，用来打造阴魂武器。
等这些武器落在您头上时......“
苏沉舟的喉结动了动：“唐公子如何证明这些不是伪造？“
“您派去铁矿的管家，去年腊月投了江。“千刃雪突然开口，圣剑在她膝头泛着冷光，“他死前给夫人留了封信，说矿洞里有浑身冒黑雾的人。
需要我把信的内容背给您听吗？“
苏沉舟的脸瞬间煞白。
他盯着那卷日志看了半柱香，突然抓起茶盏一饮而尽：“密道钥匙在我书房暗格里。
但唐公子得答应我，等事成后，给我封地的平民魂师开三个特招名额。“
“不止三个。“唐冥抽出腰间昊天锤，锤身上的冥界符文映得室内一片幽蓝，“改革后的平民魂师学院，苏大人的封地可以设分院。
您的子侄若愿意，我亲自教他们锻造。“
苏沉舟的眼睛亮了。
他起身推开雕花屏风，在墙缝里抠出个青铜钥匙：“密道入口在西跨院老槐树下。
每段密道有三个哨卡，我让护院带你们去。“
三日后寅时，第一辆粮车从密道驶出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唐冥站在城门口，看着马车上堆得像小山的粟米、海盐和精铁，呼吸间白雾凝成小团。
周正跑过来，额头还沾着草屑：“所有哨卡都查过了，古守道的人没发现。“
“他们发现了。“千刃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站在城楼上，天使圣剑直指南方，“方才影卫来报，古守道的暗卫营正往密道方向赶，领头的是他最器重的血手段雄。“
唐冥的昊天锤突然发出嗡鸣。
他跃上城墙，望着南方渐起的尘烟，嘴角勾起冷冽的笑：“让正义骑士带平民魂师去山谷埋伏。
段雄的人擅长暗杀，但在开阔地......“他握紧锤柄，冥界符文如活物般爬满手臂，“我来会会他。“
战斗比预想中激烈。
段雄带来的五十名暗卫个个戴着鬼面，手中短刃淬着毒。
但唐冥早让周正带人在山谷两侧架了魂导弩，第一波箭雨就放倒了七八个。
他跃入敌阵时，昊天锤已化作冥界审判之锤，锤影所过之处，暗卫的毒刃纷纷断裂，鬼面下的脸露出惊恐——他们的魂力竟在被锤上的符文吞噬。
“这是......神级力量？“段雄的短刃砍在锤身上，溅起一串火星。
他想退，却被千刃雪的天使圣剑拦住去路。
剑光如银河倾泻，瞬间削断了他的右手。
“带话给古守道。“唐冥的声音混着九幽的回响，“他断我们的粮，我就断他的手。“
新贸易线路开通那日，城主府前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
唐冥站在高台上，看着平民们捧着新领的盐巴喜极而泣，看着商人们举着改革后的税单交头接耳。
周正递来酒盏时，他注意到台下有个灰衣商人正往这边挤，袖口露出半角泛黄的信纸。
“唐大人。“商人挤到台前，将信塞进他手里就跑。
唐冥展开信纸，潦草的字迹刺得他瞳孔微缩：“你的胜利不过是暂时的，真正的风暴即将到来——深渊的力量已经开始渗透各大商会。“
山风突然卷来，吹得信笺哗哗作响。
唐冥抬头望向黑风岭方向，正午的阳光里，山尖的云雾又开始翻涌，隐约传来低沉的兽吼，混着若有若无的锁链碰撞声。
他握紧信纸，指节发白——黑风岭的异常，古守道的深渊，还有商会里的暗流，这些线头正逐渐缠成一张大网。
千刃雪走到他身边，指尖轻轻覆上他手背：“要现在去黑风岭吗？“
“等今夜。“唐冥将信纸折好收进怀中，目光扫过台下欢呼的人群，“但在此之前，我得先给他们一个更安稳的明天。“
远处传来悠长的狼嚎，混着若有若无的锁链碰撞声——像是来自九幽之下的召唤，却比三日前更清晰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