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冥站在那道仍泛着幽光的封印裂缝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昊天锤的锤柄。
方才那道若有若无的低语，此刻竟像附骨之疽般钻进他的识海，随着夜风的卷动愈发清晰——
“审判之锤虽强，但你无法阻止深渊的降临……”
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千刃雪关切的眉眼。
天使神装的六翼半展，在月光下流转着神圣的银辉，却掩不住羽翼边缘细微的震颤。
“你也听见了？”唐冥声音发沉，掌心沁出薄汗。
“不止是声音。”千刃雪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的天使之心正以反常的频率跳动，“我的神格在排斥这股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腐蚀灵魂。”
明哲学者的脚步踏碎了夜色。
这位总抱着泛黄古籍的老者此刻脸色凝重，手中的《冥典残卷》被翻到卷末，血字批注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原初混沌，无善无恶，以侵蚀认知为刃。”他指尖轻叩书页，“当年记载这卷残篇的魂师，最后在自己的寝室里用匕首剖开胸膛，说要‘放出被困住的真相’。”
唐冥喉结滚动。
他想起三日前觉醒冥界审判之锤时，血脉里翻涌的力量曾闪过的画面——黄泉河畔那尊沉睡千年的巨像，竟在虚无中勾动了嘴角。
“这不是单纯的威胁。”他攥紧千刃雪的手，后者掌心的温度让他稍微镇定，“是……某种预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村外的老槐树上疾掠而下。
唐冥的冥龙王武魂在识海微微共鸣，他已认出这是自己安插在古守道身边的眼线。
“唐公子！”那人身形未稳便急声开口，“古家那老匹夫今夜在西山谷底的破庙会客，带了五个魂圣级护卫！小的偷听到他们说‘封印松动正是良机’，还提到要‘让那些喊着改革的穷鬼尝尝苦头’！”
唐冥的瞳孔骤然收缩。
古守道是旧宗门制度最顽固的捍卫者，半月前刚联合七大老牌魂师家族联名弹劾他推行的“魂师平民化”政策。
此刻结合裂缝中的低语，他几乎立刻联想到一个可能——“深渊力量”。
“雪儿，导师。”他转身看向千刃雪和始终沉默的灵魂导师，“跟我去西山谷底。”
千刃雪的天使圣剑已出鞘半寸，银芒在夜色里划出冷冽的弧：“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灵魂导师则默默取出一串缀满魂骨的项链，那是他用十年时间温养的“灵魂屏障”，专克精神类攻击。
西山谷底的破庙隐在一片乱葬岗后。
唐冥三人借着魂兽皮毛缝制的夜行衣潜近时，空气中已飘来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那是深渊能量侵蚀活物的典型特征。
庙门虚掩，门缝里漏出昏黄的烛光，映得门前两尊破损的石兽眼窝泛着诡异的红光。
“小心机关。”千刃雪突然拽住唐冥的手臂。
她的天使神装在接触到庙前青石板的瞬间泛起涟漪，地面的苔藓下竟埋着细如发丝的魂导器导线。
唐冥运起冥龙王武魂的黄泉领域，黑雾从脚下蔓延开去，那些导线在黑雾中滋滋作响，竟被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
“好手段。”
阴恻恻的笑声从庙顶传来。
权谋谋士负手而立，月白儒生长衫下，袖口隐约露出暗紫色的深渊纹路。
他手中摇着的不是折扇，而是一根镶嵌着十颗魂环的骨杖——每颗魂环都泛着不自然的幽绿，显然来自被深渊污染的魂兽。
“唐公子以为，仅凭你那点小伎俩就能掀翻古家？”权谋谋士的骨杖在庙顶轻点，下方的青石板突然裂开，八具浑身缠着锁链的魂兽傀儡从地底下爬了出来。
它们的眼睛是空洞的血洞，尖牙上还挂着未干涸的肉丝，正是深渊常用的“活尸傀儡”。
千刃雪的六翼猛地展开，天使圣剑迸发出刺目白光：“这些污秽之物也配挡路？”她振翅一冲，圣剑如流星般劈落，首当其冲的傀儡被斩成两截，却在落地瞬间又蠕动着粘合。
唐冥的昊天锤已出现在掌心，锤身上的冥界符文流转着幽蓝光芒：“它们的灵魂被深渊钉死了，普通攻击杀不死。”
他低喝一声，黄泉领域骤然扩张。
黑雾裹住那些傀儡，唐冥分明看见它们身上的锁链泛起微光——那是深渊用来禁锢灵魂的“锁魂印”。
“导师！”他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声，灵魂导师立刻会意，指尖弹出七道金色光丝，精准刺入每个傀儡的眉心。
“破！”
光丝与黑雾在傀儡体内交织，发出刺耳的尖啸。
锁链寸寸断裂，傀儡们的躯体终于瘫软在地，化作一滩黑血。
权谋谋士的脸色终于变了：“好个双生武魂联合作战……但你们以为能走到庙内？”
他的骨杖重重砸向地面，庙门后传来机关启动的轰鸣。
唐冥瞳孔微缩——庙内的地面竟开始下沉，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
“走！”他拽着千刃雪跃入密道，灵魂导师紧随其后，身后传来权谋谋士的冷笑：“等你们看见真正的东西，怕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
密道潮湿阴冷，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泛着妖异的紫光。
唐冥的感知力全开，很快在尽头处发现一扇青铜门。
门楣上刻着扭曲的深渊符文，门缝里渗出的气息让千刃雪的天使神装都泛起了排斥的震颤。
“退后。”唐冥握紧昊天锤，锤尖点在门中央的兽首机关上。
“咔嚓”一声，门内的锁扣应声而断。
呈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座堆满羊皮卷的密室。
正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盏青铜灯，灯油竟是凝固的黑血，灯芯燃烧时发出“滋滋”的声响，每一缕黑烟都化作人脸的形状，发出无声的尖叫。
而最让唐冥瞳孔收缩的，是石桌上那本封面镶着深渊宝石的日志——封皮上的烫金大字，赫然是“古守道”三个字。
千刃雪上前翻开日志，第一页便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四月初七，与深渊使者达成协议：以青石村封印为引，释放原初混沌气息扰乱民心；四月十五，买通说书人散布‘改革派勾结深渊’的谣言；五月初一……”她的声音发颤，“他们要借深渊引发的恐慌，让民众反过来支持恢复旧制！”
唐冥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几日总有人在街头举着“唐冥是深渊走狗”的牌子；为何那些本该支持改革的平民，眼神里开始浮现怀疑。
原来从一开始，古守道就没打算用道理说服人——他要的是用恐惧摧毁一切。
“看来你们收获颇丰。”
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
权谋谋士不知何时出现在密室门口，他的骨杖上多了一道血痕，显然方才在拖延时间。
“但你们以为，仅凭一本日志就能扳倒古家？”他的目光扫过唐冥手中的日志，突然笑了，“别忘了，这天下不是你们的一言堂。那些被你们断了财路的老东西，可都等着看你们的笑话呢。”
唐冥的冥界审判之锤瞬间进化。
锤身上的符文化作实质的黑雾，在他身后凝聚出黄泉巨像的虚影。
“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离开？”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权谋谋士却不躲不闪，只是将骨杖指向唐冥的胸口：“即便你杀了我，古家还有十二位长老，武魂殿还有对改革不满的供奉，甚至……”他的目光扫过千刃雪，“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供奉，真的会看着你动摇她的根基？”
千刃雪的圣剑已经抵住他的咽喉，但唐冥却突然伸手拦住了她。
他盯着权谋谋士眼底的癫狂，突然意识到：这只老狐狸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他要的，是让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唐冥的心里。
“带他走。”唐冥的声音沉稳得可怕，“活的。”
权谋谋士的脸色终于变了。
但不等他开口，千刃雪的天使之力已封住他的魂力，灵魂导师的光丝则缠住他的识海——这是防止他自杀的双重保险。
离开密室时，唐冥回头看了眼那盏仍在燃烧的血灯。
黑烟里的人脸突然同时转向他，无声的嘴型分明在说：“下一次，你救不了所有人。”
回到青石村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明哲学者正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等他们，见到日志的瞬间，他的手指都在发抖：“这是铁证！明日早朝，我便带着它去见陛下……”
“不急。”唐冥打断他，将日志小心收进魂导器。
他望着帐篷外逐渐热闹的村民，听着他们讨论“重建学堂”“废除魂师特权”的声音，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千刃雪看出他的心事，悄悄握住他的手：“你在担心什么？”
“权谋谋士最后那句话。”唐冥望着天际的朝霞，“他说‘还有更多人反对你的改革’。古守道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风暴……”他顿了顿，“可能才刚刚开始。”
帐篷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一片枯叶，打在唐冥染血的衣襟上。
远处，那道曾传出低语的裂缝又泛起了微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隔着虚空，对着他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