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本隐晦的纹路突然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攀爬而上，在他肌肤下勾勒出暗紫色的脉络，连瞳孔都泛起了冥河般的幽光。
“轰——“
仿佛有远古巨钟在天地间炸响，昊天锤表面的符文突然全部竖立起来，化作悬浮的锁链状光带，每一道都缠绕着细碎的鬼哭。
千刃雪的天使神装在这股气息下自动浮现，六翼展开将唐冥护在身侧，却见她眉峰微蹙——这力量不似纯粹的黑暗，倒像是什么被封印了无数岁月的古老秩序在苏醒。
“冥...王...印...“唐冥的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吟，血脉里翻涌的灼热让他想起幼时在昊天宗密室见到的壁画：那尊端坐在黄泉河畔的巨像，手持的正是这般纹路的巨锤。
原来所谓的异变昊天锤，根本就是祖先用血脉封存的传承，等待着真正能驾驭“审判“二字的人。
反噬来得比预想中更猛烈。
当最后一道符文与他的心脏产生共鸣时，唐冥突然踉跄半步，嘴角渗出黑血。
千刃雪的手立刻扣住他的腰，天使神力如温泉般注入他体内，却只能暂缓那股要撕裂经脉的剧痛。
“别硬撑。“她的声音裹着神诋特有的清冽，却带着难掩的颤抖，“我能感觉到这力量在灼烧你的灵魂。“
唐冥抬头，看到她额间的天使金印与眉心若隐若现的罗刹红纹正在交锋。
这才想起，方才为了替他挡住古守道的黑暗侵蚀，她强行压制了双神位的冲突。
此刻两人的伤口仿佛连在一起，他能清晰感知到她灵魂深处的灼痛——可她的手依然稳得像山岩，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撑得住。“他扯出个带血的笑，反手握住她按在自己心口的手，“你看，古守道还没放弃。“
远处的黑雾里传来尖锐的爆响。
古守道不知何时召出了七具漆黑的骨傀儡，每具都顶着腐烂的人脸，其中三具的面容竟与方才被他害死的村民有七分相似。
老顽固的法袍已被撕成碎片，露出手臂上爬满鳞片的侵蚀印记，双眼泛着癫狂的幽绿：“唐冥！
你毁我宗门根基，断我传承之路，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未落，骨傀儡的骨爪已撕裂空气，带着腐臭的风刃劈向众人。
明哲学者慌忙将古籍护在怀中后退，灵魂导师则迅速结印，在老妇身前布下灵魂屏障。
唐冥却在千刃雪的搀扶下站直身体，冥界审判之锤在掌心旋转，锤尖点地的瞬间，地面裂开蛛网般的黑纹。
“退开。“他对千刃雪低语，待她依言撤到安全距离后，突然暴喝一声：“破！“
锤影划过天际的刹那，整片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些张牙舞爪的骨傀儡先是凝固，接着体表浮现出细密的裂痕——不是被击碎，而是被某种更古老的规则判定了“该灭“。
当漆黑如墨的能量波扫过，七具骨傀儡同时崩解成齑粉，连半点怨气都没剩下。
古守道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分明看到，在唐冥的锤影里，漂浮着无数金色的小字，像是某种天地间的原始法则。
那根本不是普通魂技，而是...是能直接干涉“存在“的力量！
“不可能！
你不过是个刚入魂圣的毛头小子！“他踉跄着抓起碎裂的法杖，将最后一丝魂力注入其中，“就算你有审判之锤又如何？
这口轮回井连通着深渊最底层，只要我引爆法器——“
“唐冥！“明哲学者突然大喊，手中古籍的纸页无风自动，“不要被愤怒牵着走！
审判之锤的核心是秩序，不是毁灭！
你看这上面记载的...“他翻到某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画着黄泉河畔的天平，“当年冥龙王之所以能镇住九幽冥府，靠的是给每缕亡魂称量业火，而不是一锤子砸烂轮回！“
唐冥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释放的能量波里，竟带着股想要彻底湮灭古守道的暴戾。
那不是来自他的本心，而是审判之锤中沉睡太久的“规则“在骚动——这力量太古老了，古老到它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谢谢。“他朝明哲学者颔首，闭目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眼底的幽光已褪去几分，多了些人间的温度。
他举起审判之锤，没有指向古守道，而是对准仍在渗出黑雾的裂缝。
“去该去的地方。“他低声说。
锤身上的符文突然化作千万道银线，如活物般钻入裂缝。
原本疯狂翻涌的黑雾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先是缓缓凝固，接着被银线编织成的大网裹住，一寸寸往地下缩去。
古守道的法器在这时发出刺耳的哀鸣，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他用来连通深渊的通道，正被审判之锤的秩序力量强行截断。
“不！“古守道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法器在他手中炸裂。
气浪将他掀飞十余丈，撞在断墙上又重重摔落。
他瘫在瓦砾堆里，望着自己逐渐恢复正常的手臂，突然笑了：“你赢了...但你永远不会明白，旧秩序崩塌时，有多少人会被新规则碾碎...“
唐冥没有接话。
他能感觉到，随着裂缝被重新封上，体内那股灼烧灵魂的力量正在消退，但魂力也如退潮的海水般流逝。
他踉跄两步，终究还是栽进了千刃雪的怀里。
“笨蛋。“千刃雪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
她的天使神力如溪流般注入他体内，却无法阻止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明明都快晕过去了，还硬撑着...“
“没事...“唐冥勉强扯动嘴角，“至少...裂缝暂时封上了。
文明重构...有时间了...“
灵魂导师的检查证实了他的虚弱：“魂力枯竭，经脉有轻度灼伤，需要至少三天静养。“他边说边为唐冥敷上灵魂愈合药膏，“不过最难得的是，审判之锤的力量没有反噬成暗疾，这说明小友的心智确实契合这武魂。“
明哲学者将古籍小心收进怀中，望着逐渐恢复湛蓝的天空，轻声道：“更难得的是，你没有被力量吞噬。
古守道说得对，旧秩序崩塌时会有阵痛，但至少...我们有了个愿意带着温度重建秩序的人。“
众人正说着，突然有细碎的低语从刚封上的裂缝中传出。
那声音像是来自极深的地底，又像是直接钻进了众人的脑海：“审判之锤...有趣的选择...但我不会就此罢休...很快...很快你们就会明白，所谓秩序...不过是更大混乱的前奏...“
唐冥猛地抬头。
他的魂力虽弱，感知却比常人敏锐几分。
他分明听到，那声音里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像是...像是当年在星斗大森林深处，那只老死的十万年魂兽临终前的呓语？
千刃雪的天使神装突然泛起微光，六翼在背后不安地颤动：“这气息...不似深渊，倒像...“
“像更古老的东西。“明哲学者的脸色变得严肃，他翻开古籍的某一页，指着上面用血写的批注，“冥典残卷里提到过，在深渊之下，还有片被称为原初混沌的领域。
那里没有秩序，没有善恶，只有...无穷无尽的...变化。“
唐冥望着重新恢复平静的裂缝，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方才觉醒审判之锤时，那股在血脉里翻涌的力量曾闪过一幅画面：黄泉河畔的巨像突然转头，对着虚空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来...“他握紧千刃雪的手，掌心的温度让他安心不少，“我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夜风掀起他染血的衣襟，远处传来村民们重建家园的喧闹。
但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裂缝深处，那道低语仍在盘旋，如同蛰伏的毒蛇，等待着咬破黎明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