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簿公堂
杏花村村民正从农田干活回家,一辆牛车驶出马车的速度飞快穿过乡野,消失在视线中。
“这好像是温家的牛车,温家两口子去清水村,这么快回来了?”
早上温家人四处张扬,说要去清水村解家看望温如意,知晓的村民差点以为温家两口子疯了。
平日里如何嫌弃灾星,他们都是看在眼里,好不容易灾星嫁出去,温家人却要凑上去。
“温家是看灾星在清水村过得好,卖药材赚了钱,现在打秋风去了吧。”小哥儿自以为小声地嘀咕,却被亲娘听到。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温哥儿,怎么这会好像偏心温哥儿去了?”
菜婶儿点了点小哥儿的脑门,心里认同自家小哥儿的话,温家人是名副其实的贪心。
看温家人狼狈赶回来的样子,应该没有得逞。当初温家嫁温哥儿时,不仅没有嫁妆,连一件新衣也没有,吝啬得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现在解家赚钱了,温家赶上去想要摘果子,怎么可能。
菜婶儿摇摇头,温婶儿气性大,现在可能在家里发脾气呢。
正如菜婶儿想的那样,温婶儿回到家紧紧关上大门,隔绝了门后好奇的眼神。
回来的路上,村民们肆意打量的视线像是烧红的针尖一般,密密麻麻地扎在脊背上,羞耻不已。
“温仁,你说怎么办,解家会不会上县衙告我们?”
温婶儿坐立不安,面对来自县衙朝廷的威胁,没有了平日的泼辣任性。
“我看只要我们以后服软与温哥儿断绝关系来往,解家应该不会追究责任。”
温仁心里的也不敢确认,解家强势不好招惹,贪图对方与朝廷的关系却也畏惧得慌。
“不成,一旦我们与灾星断绝关系,解家以后的一切便与我们没有关系了。”
回想起解家青砖瓦亮的新房,油亮敦实的家具,肯定还藏着卖药材得来的巨款。
要是能说服解家帮温家牵线搭桥,她儿子温得权何愁没有个好的活计。
一切摆在温婶儿眼前,让她舍弃难得的好处如同在她心间割肉一般。
瞧瞧自家的房屋,还是前几年建的木屋,怎么也比不上解家的,儿子以后成亲也要彩礼。
“温仁,那是你亲生的小哥儿,孝敬你理所应该,天经地义。”
“你想想儿子得权,我们家彩礼没有,得权要是没有个好的差事,以后找媳妇怎么办?”
温仁顺着想到了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可如果要蹲大牢的话,他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也行。
“诶,过几天再说,反正我是不会踏进清水村。”
他十分不耐烦地摆摆手,一天天催他、问他,他能怎么办?
晃动着肥硕的身子转身回了房间,没有注意到背后恶毒的视线。
该死的,一点用也没有,要不是温仁还有点用,她早就忍受不了对方了。
“娘,我回来了,饭好了吗?你们去小灾星家里拿到钱了吗?”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推门进来,浑身布衫被汗水浸湿。
温婶儿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回来,脸上里面挂上高兴的笑容,“马上就好,得权先回屋把换身干净的。”
她看着儿子壮实高挺的身姿,心里十分欣慰。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招女孩喜欢的样貌。
曾经她仔细观察过,她自己眼睛细长和温仁差不多,儿子却不依他们,两个单眼皮怎么能生出一个双眼皮的孩子。
温仁却一点也不怀疑,还在为他有儿子而高兴,说是得权像他的祖父。
温婶儿嫁进来的时候便没有见过温仁的爹娘,只是从村民口中道听途说了解一点,说是被温仁气死的,因此温仁和他兄弟离了心,分家后互相不来往。
真相谁知道呢,得权长得像温家祖父更好。
温仁最好的运气便是娶了温如意的爹么,可惜啊温仁靠不住,是个糊涂鬼。
“娘,快点,我要饿死了。”
“马上就好,家里有糖块,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既然糊涂了前半生,那就继续糊涂下去。
温婶儿敛下眼中的犀利,进厨房为宝贝儿子做饭去了。
翌日,一辆牛车载着解家一家人和村长缓缓驶出清水村,朝着四云县县衙的方向。
解扬拿着一纸状诉将杏花村温家告上了县衙,大堂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威武——”衙役的棍子整齐地敲击着地面,声音混杂却和谐。
“明镜高悬”几个醒目的大字下,一副海清日宴图刻画于正堂之上,单县令穿着严正的官服端坐太师椅上。
“拍——”惊堂木落下的声音响彻县衙。
“堂下所告何人,将事实一一承禀上来。”
解扬跪在地上腰杆挺直,声音清晰响亮地诉说着夫郎温家的所作所为。
“夫郎温如意原是杏花村温仁家长哥儿,爹么生病却因温仁拖欠药材而去世,继母进门,从小备受欺辱……”
“于去年七月嫁于清水村解家解扬,温哥儿遭受折磨病弱不堪甚至落下隐疾,解家日益调养才堪堪痊愈。如今解家卖药材得钱却遭温家惦记。”
“昨日,温家二人来到解家,要求解家赔偿一千两白银,并帮温家夫妇的儿子温得权谋求一个县衙的差事,不然便威胁解家要把温哥儿命格不详的事传言出去。”
单县令接过官吏传上来的诉纸,和解扬所说的一一对上。
“温家人呢?”
一名官吏上前一步禀报道:“大人,温家人已经派官吏去提审去了,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一方人没有到齐,案件审讯暂缓等候中。
温如意和董叔跟着跪在旁边,李叔并未跟着进来,另一个身份他作为太医并不合适,所以李叔在县衙后院休息。
围观的百姓见案件一时半会儿没有进展,也没有人阻止他们,七口八舌地说着自己的看法。
“我看着温哥儿也是可怜,好比容易嫁出去以为逃脱了温家,最后还要被欺负到夫家来。”
“嘶,一千两,温家也是敢开口。”
“钱还是小事,难道解家与县衙有关系?不然温家这么敢开口要一个县衙的差事?”
“不知这解家上告的诉求是什么,温家不占理,即便是让温哥儿和温家断绝关系也是可以的。”
一名年轻的汉子一针见血地指出解家的目的,只有与温家断绝关系才能彻底拜托。
“哼,温家小哥儿本来是温家的血脉,不向着本家,狼心狗肺地将本家告上县衙,我看才是大不孝。”挤在人群中的一个老头子狠狠贬低道,他说完还不过瘾,又接连恶毒地咒骂。
“要是我家的小哥儿这般行事,早就圈进猪圈里反省去了。”
一位婶子看不下去,呛了一嘴,“我看出生在你家的小哥儿才最倒霉,有这么个恶毒的公公,真的家门不幸。”
“你——”老头被气到,半天一句话说出来。
“温家一家三口带到。”官吏拖拽着两个来到大堂上。
温家一家被抓时,正在厨房吃饭,官吏推开门,一句话,“解家状告温家,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他们来不及反应便被官吏抓着出了门,一路杏花村的村民看着他们狼狈地被拖走。
直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温家人才反应过来,解家真的把温家告上县衙了。
怎么办?
温仁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外人看来像是直接吓得坐到了地上,面色发白。
听县令大人简单地把解家状告的理由诉说出来,正好应实了温仁夫妇心里的想法。
“大人,我们冤枉啊,解家诬陷我们,您要明察秋毫啊。”温婶儿跪在地上磕头,低头时眼神恶狠狠地瞟向温如意。
小野种,看她出去后不弄死温如意。
温如意被吓到,紧紧地挨着解扬,心中安慰自己:马上要和温家脱离关系了。
“温如意你这个小杂碎,我家供你吃穿,干点活怎么了,委屈你了,还敢把我家告上县衙。”
温得权被“无辜”抓来,看到罪魁祸首温如意,当场破口大骂。
“要是早知有今日,还不如随你爹么那个病痨鬼去死算了。”
温婶儿心里咯噔一声,没有想到儿子会说出这些话,她想要阻止儿子时已经来不及了。
单县令居高临下地望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着或许能从这个人身上突破。
“温得权,听说温如意的爹么是因温家不够药钱才导致病重去世的,这件事可知晓,如实禀告,不然你家一家三口就要去大牢里团聚去了。”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大堂上跪着的人,还有看热闹的人都安静地竖着耳朵。
“不就是普通的风寒,用得着——”温得权话随口一出,却被温仁突然打断。
“大人,得权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生,他怎么知道呢?得权还不赶快住口。”
温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尽拖后腿,是怕他爹进不去大牢是吧。
“大人……我不知道这件事。”
温得权反应过来,大抵也被温仁的眼神吓到,老老实实地跪到地上,不过擡头看。
事情猝不及防地短在这里,解扬捏紧的拳头放开来,袖口下偷偷安慰地握住温哥儿的手。
看热闹的百姓像是被一口水噎住一样,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上下不得。
明眼人其实听得出温得权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可是没有从当事人口中说出不得劲啊,也做不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