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诸位。”
林英站在台上，面向围观的百姓，喊道：“今日我林某在此设擂，谁赢了这位其貌不扬的小官，我赠他良驹，赏钱百金！”
此话一出，众人欢呼。
“早听说林将军是个养马高手，他的马场还有汗血宝马呢！”
“百金呀，林将军第一次这么慷慨！”
有百姓不禁问：“如何比？”
林英挥挥手，叫下属布置场地。
一列士兵抱来酒坛子，在桌上搁置一排。奚昭数了数，共九坛。
又有士兵擡来七弦琴，像是要弹奏表演。
“林某才疏学浅，不会吟诗作赋，唯听过义弟琴音，能鉴赏一二。你们把各自想说的，用古琴弹唱出来。谁弹得好听，谁唱得悦耳，谁就胜。胜者，林某践行承诺。输者，自罚坛酒，小惩而过。”
奚昭听完，感叹一坛酒居然叫小惩，他喝半坛估计就醉了。
台上，林英对高廷敬道：“休怪我不讲情面，你若赢过一半，算你胜。哪怕输了一半，喝了美酒，还能屹立不倒，也算你胜。”
规则定下，只听一声锣响，林英出题。
“望月楼望月楼，第一场便以‘月’为题。恰好明月将出，看你们谁能把它弹唱出来。”
“我来！我来！”
众人纷纷举手，跃跃欲试。自古以来，以月为歌的唱词不计其数。
有位公子直接翻上台，占得先机。用手拨了两下古琴试音，有百姓故意奚落，叫他下来。那位公子不慌不忙，正冠而坐，随着琴音响起，口中唱词，与曲相和。
大概唱的是一个闺阁女子长夜难眠，倚窗赏月，好似在思念情人，又好似在伤怀未知的命运。
琴声婉转，曲折悠扬，众人沉浸在弹唱的故事里。
忽而，又一道琴音插了进来，盖住哀怨的声音，似在应和女子的心事。
奚昭看向高廷敬，只见他从容拨弦，犹如一名隐士高人，恰好路过闺阁绣楼，听出女子的心事，随即用琴音排解对方的愁绪，令其对未来充满期盼。
闭眼听曲，感受到弹唱之人的飘然出尘。睁眼再看，那张其貌不扬的脸忽然增了色，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
第一位挑战的公子，无力拨弦，败下阵来。
他输得心服口服，在高廷敬面前拜了一礼，随即拿起桌上的一坛酒，痛快畅饮。
“输了比赛，喝得美酒，痛快！”
奚昭听得如痴如醉，看得津津有味，想不到高廷敬这般厉害。
高廷敬出身寒门，到了他这一代，祖上没留下什么东西，有也被他叔婶抢去了。他带着妹妹相依为命，能够在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被司空大人举荐，确非俗辈。
但还有八场比试呢，奚昭未免替他抹一把汗。
看那喝完一坛美酒的公子，神情亢奋，走路都开始飘了。
林英坐在高位，睥睨弟夫。
对方个头不小，但不会打，不禁打，保护不了义弟。曲弹得还行，可以讨他义弟欢心。
“第一场算你赢。”
林英继续道：“我军刚打完胜仗，驱逐一伙匪寇。第二场便以‘庆功’为题，嘉赏众将士！”
闻言，将士们举剑应和，跟群狼夜嚎似的，此起彼伏。
这一次，高廷敬仅顿了一瞬，直接弹唱起来。
琴音有高昂的冲锋陷阵，也有战后的欢呼雀跃，唱出了睥睨天下之势。
一曲罢，台下众人依然跃跃欲试，赢了有赏钱，输了有美酒，怎么看都不亏。
但林英没有选人挑战，直接判定：“第二场，高大人胜。”
“这还没比呢，怎么就胜了？”
“对呀，此曲虽妙，但也并非十全十美！”
“我有一首入阵曲，可与高大人相较！”
这一场未比先判，众人不太服气。
林英副官站出来解释：“此曲乃将军义弟所作，在将军心中，无出其右。想要参赛的，请下一轮再来。”
原来如此，众人只能作罢，让了这一场。
……
八场比试，堪堪打平。
高廷敬连喝四坛酒，颧骨像抹了脂粉，一个大男人变得娇俏起来。
“英雄豪杰呀！”奚昭忍不住在底下称赞，这样还没倒，眼睛睁得透亮。
高廷敬不敢倒，倒了，媳妇儿就没了。
“将军说，最后一场，请大家自由发挥。在座的可以共议，如何能一曲赢过高大人。”
随着副官宣布，比赛进入最后一轮。
奚昭摇摇头，这不是以多欺少吗？
仔细看高廷敬，僵着身子不动，估计在强撑。
少年直接翻身上台，大大方方，行至高廷敬跟前。
“这位小公子何意？”副官盘问。
“你们不是说自由发挥吗？”奚昭指着以帮高大人，赢得这场比赛。”
副官看向将军，少年说得有道理。
林英颔首，他就不信一城人集思广益，赢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和醉酒之人。
奚昭靠近高廷敬，从其背后输送内功，化解对方酒力。
“高大人，你要撑住了，国家的存亡 ，你媳妇儿的去留，全在你一曲。”
高廷敬缓过劲儿，“小公子，你怎么也来建州了？”
“还能为什么，不就为了让林英出兵吗？我看等他出殡，都等不来出兵。”
“下官奉命前来，有司空大人信物，也有内子手书，但林英觉得我诓骗了内子，不欲掺和夺嫡之争。”
奚昭收功，说道：“先把眼下的比赛赢了。”
高廷敬摇摇头，叹道：“下官尽力了，舍妹和内子都爱抚琴，所以学了一点皮毛。”
奚昭仔细搜罗脑子里的歌单，唱双截棍、菊花台都不太合适。
忽而，少年眸光微闪，唯有使出经典王炸。随即取来纸笔，飘逸地写下歌词。
高廷敬接过一览，题名《精忠报国》。唱词大气磅礴，热血沸腾。
但，他不会曲。
“小公子，下官没学过。”
“没学过，马上学。我哼给你听，相信自己能学会。”
奚昭低低吟唱，没有唱出歌词的气势，倒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钦佩浴血奋战的将士，长大后想和他们一样，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学会了吗，没学会我再哼一遍。”
“小公子自创的吗？”高廷敬十分振奋，未料对方如此有才。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有这个水平。此乃古曲，你依着学，或者发挥你的才能，改编一下。”
高廷敬点头，仔细揣摩。
众人看在眼里，副官不由道：“高大人想要初学一曲，当真聪明好学呀。”
林英哼道：“若这样都能赢，算他有本事。”
待对手弹唱完一曲祥和之音，高廷敬正襟危坐。
随着琴弦拨动，一起势就勾住了众人心弦。
“闻所未闻……”
“随手而作吗？高大人好有才！”
随着最后一音完成，众人纷纷拍掌。
“我要参军！”
“我也要！我也要！”
“听说北边在打仗，抢了我国公主，老子明日就去投军，把他们的皇后公主全抢回来！”
“必要叫北骁俯首称臣！”
群情激昂，胜负已分。
林英面无表情，半晌，向等待指令的副官使了一个眼色。
“将军说，高大人胜。最后一坛美酒，众人分食而饮！”
“多谢将军！”
“将军就认了这门亲事吧，高大人厉害！”
“京官就是不一样，长相平平，胸有沟壑！”
“不然人家怎么能在天下脚下当官呢！”
“我若有闺女，必嫁高大人为妾！”
“呸，高大人娶的可是林大将军之子，哪能看上你闺女！”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高廷敬起身，不禁踉跄，被奚昭扶了一把。
高廷敬言道：“林兄，可满意否？”
林英没回答，瞧了瞧突然出现的少年。
随后，士兵压着两名男子，跪在将军面前。
“将军，他们三人一伙的，今日刚进城，有良驹，有利刃。”
奚昭看看被抓的两名亲信，又看看林英，再看向高廷敬，说：“自己人。”
……
几人回到将军府，奚昭再三劝林英出兵。
林英岿然不动，说：“我见你那马不错，不在战场冲锋，千里迢迢来找我……”
奚昭劝道：“林将军，只有你能解陛下之困。你深得陛下信赖，难道不该思君忧国，出一份力吗？”
“拿出陛下手谕，我即刻出兵。”
但他们拿不出来，林英哼道：“各路藩王不动，我动算什么？况且，无论哪位皇子登基，都是陛下的儿子。江山姓陆，没有差别。”
奚昭言道：“差别大了，明君和昏君能一样吗？大黎必须有一位明君，百姓才能过好日子。”
“我看二皇子和四皇子没有多大差别，一个把持朝政，一个拥兵自重，不都想坐上皇位。四皇子若真为百姓着想，就不该挑起内乱。二皇子监国名正言顺，我师出无名。”
对此，奚昭分析道：“二皇子心胸狭窄，他若登基，恐会忌惮将军，削你兵权。但四皇子就不一样，你帮了四皇子，以后就是从龙之功，四皇子不会亏待你。”
“呸，那两兄弟没一个好东西！”林英愤愤道：“当年我及冠，二皇子送我一堆美人，害我被义父责罚。四皇子送我一盆奇花，惹得我浑身瘙痒，呼吸不畅。事后我毁了四皇子的花圃，他报复我，竟给我的爱马下泻药！”
奚昭：“……”
该死的，四皇子怎么没说他们还有旧怨！
“还有六皇子呢，六皇子总是个好的。”他家殿下总挑不出错处。
然而，提到六皇子，林英更激动了，斥道：“他更过分！趁我不察，让一匹野驹玷污了我的爱马，致其有孕，难产而亡！”
哦豁，三兄弟在林英眼里，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