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奚昭急匆匆赶回司空府，从下人口中得知，他嫂子的继母来了。
奚大公子原本以礼相待，后来不知怎的吵起来了，少夫人自请下堂。
“公子。”
顾不得跟琦玉打招呼，奚昭直接冲向正院，只见他娘在好言相劝闹和离的嫂子，而他哥一脸无奈。
院子里，一个老妇人跌坐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控诉。
“我当家走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受欺负！”
“娘，您起来！”
老妇人撒泼打滚，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去扶她，一瘸一拐。
想必，这就是他嫂子的继母钱氏，和继弟王胜松。
王兰姝冷眼看继母闹，一点不像平时端庄温和的司空府少夫人。
“阿松，你看看你姐！人家攀高枝了，现在是高门嫡妻，看不上我们穷亲戚！”
钱氏冷嘲热讽，控诉道：“也对，毕竟和你不是一个肚子生的，怎么可能一条心！你现在瘸了一条腿，人家嫌你是个累赘，就让我娘俩自生自灭吧！”
王胜松单膝跪地，哀求道：“娘，您别闹了，姐姐对我们仁至义尽！”
钱氏就不起来，甚至数落起自己的亲儿子，骂骂咧咧道：“娘生你有何用，跟你爹一样爱逞能！娘不如一头撞死，去见你早死的爹，省得烦心！你拎不清的死爹，非要逞什么英雄，替别人挨刀子，把自己的命丢了！”
这是在提醒奚大公子，她当家是为了谁而死的。
“你呢！你也要去得罪流氓，现在好啦，断了一条腿，媳妇儿都娶不上！”
他们村有地痞强抢民女，王胜松看不过，上前搭救，被生生断了一条腿。
钱氏嚎道：“娘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奚昭看明白了，这老妇人是在挟恩图报！
不给老妇人一点颜色看看，她只会得寸进尺。奚昭悄声吩咐琦玉，去把他压箱底的工具拿过来。
奚珩还在好言相劝，“岳母，该帮的我们都尽力帮，您何必闹起来。”
钱氏不依不饶，“让你纳我娘家的侄女做妾，你不愿意。让你给阿松安排一个官位，你说做不到。就连让你给他娶一个媳妇儿，你也推三阻四的。你堂堂一个司空府大公子，只想给个三瓜俩枣，打发我老婆子！没门儿！”
这三件事，是真办不到呀！
奚大公子头都大了，他又不是配种的猪，随随便便纳一个没见过的妾进门。
至于当官，以前说让小舅子进禁卫军慢慢干，但他岳母怕唯一的儿子出事，不让其从军。而今，王胜松瘸腿，黎国有律法，身有残者不能为官。
小舅子娶妻，他倒可以保媒。但要求娶一个高门贵女，这简直是在为难他！
王兰珠站了出来，再次向奚母自请下堂，“夫人，我意已决，请准允兰姝与大公子和离。以后我王家的事，与司空府再无干系！”
继女自请下堂，钱氏嘲讽道：“正好，你腾出位子，让你表妹嫁进来。嫁人三年有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公子，我侄女随我，肯定能生儿子。你马上休了她，娶了我侄女，她明年就能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
奚母克制自己，不跟疯婆子吵，对儿媳妇温声道：“兰姝，娘就认你这个儿媳妇。你别想不开，说什么和离的话。珩儿那小子不讨女人喜欢，你不要他了，他从哪儿再娶到，像你一样贤惠的妻子。”
王兰姝不敢看奚珩，大公子芝兰玉树，站在那儿就讨女人喜欢。皇城的世家贵女，就等着自己给她们让路呢！
奚昭看了一会儿戏，也道：“嫂嫂，你别怕，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怪罪自己。”
钱氏不屑道：“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你们还当她是个宝？”
奚母忍不住反驳：“亲家，兰姝叫你一声娘，我们司空府才把你当亲家。你真当自己是一根葱，司空府的大门随便进？我告诉你，你再不知好歹闹下去，我叫人把你们扔出皇城！”
奚母吵架的本事是有的，但她不能失了体面，和乡野泼妇纠缠。
钱氏被唬住一瞬，但她现在两手空空，光脚不怕穿鞋。
“你儿子的命是我当家救的！当初是他——”钱氏指着奚珩，嚷道：“是我们的奚大公子，屈尊降贵，说要给我当儿子，要给我老婆子养老送终。怎么，现在不敢认了？”
奚珩惭愧，救命之恩他万万不敢忘。
奚昭看不下去，理论道：“喂，你搞清楚！你当家救的不是司空府大公子，而是为黎国奋勇杀敌的将帅！他牺牲了，朝廷按例给了抚恤金，我们司空府每年也会额外给你们补助。你怎么不知好歹，来祸害我家！”
“你——”
“你什么你，我哥娶了你女儿，你出去也有面子。说自己是司空府的姻亲，大家都要敬你三分。你倒好，跑来离间我哥嫂的感情，撺掇他们和离。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果然后娘不如亲娘，不是亲生的，你不心疼是吧！”
“你谁呀！”
钱氏以前见过奚昭，但此奚昭非彼奚昭，身量不能同时而语。
奚昭骄傲道：“我是司空府的小公子，你女婿的亲弟弟！”
钱氏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围着奚昭上下打量，突然笑道：“这个好，既然大公子不愿纳我侄女做妾，那就他来，直接娶进门做妻。以后和兰姝成妯娌，也有个照应。”
闻言，奚昭一脸问号。
王胜松心累道：“娘，您别在胡说八道，不仅辱没了奚小公子，还毁了表妹的清誉。”
钱氏怒其不争，“娘是为你好，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给你找个靠山，一辈子就毁了！”
奚昭腹诽，这哪是找靠山，这分明是结仇！
钱氏的想法简单，继女不是亲的，侄女才是亲的。而且王兰姝一无所出，被休弃是早晚的事。她好心好意上门，给继女介绍娘家侄女，想着嫁进来帮衬她，反而没讨到好。
王兰姝这个小蹄子，一口回绝，生怕她侄女抢了她的嫡妻之位。
这时，琦玉把主子要的工具拿来了。
“什么妻妻妾妾，我们一个都不要。”奚昭手握烙铁，威胁道：“看到没，这是什么东西！”
奚昭朝前一晃，吓唬钱氏，说：“这是诏狱专门惩治犯人的！你们惊扰朝廷命官，犯了不敬之罪，我可以依律逮捕你们。到时候，我在你儿子脸上烫个疤，他这辈子更别想娶媳妇儿！”
奚昭用钱氏最疼爱的儿子威胁，不过看她儿子，不像老母亲一般撒泼，倒是个正人君子。
王胜松也在一旁规劝，“娘，您别闹了。您不是带我来治腿吗？耽误了时辰，大夫会拒诊的。”
钱氏见讨不到好，还要刮一层油，叫王兰姝必须出一大笔钱，给她弟弟治腿。
奚母只能叫张妈去账房支钱，由司空府出了这笔医药费，勉强止住这场闹剧。
但这还没结束。
见继母离去，王兰姝跪了下来，言辞恳切。
“夫人，兰姝一介乡野村姑，不配为您的儿媳，更担不起司空府少夫人的名头。”王兰姝恳求道：“望夫人成全，放兰姝离开司空府，回到我应该回的地方。”
奚母不同意，问道：“兰姝，是不是有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
多半是儿媳妇出门应酬，被其他眼高于顶的夫人奚落了。
奚母宽慰道：“你别管那些碎嘴子，你看她们出生显贵，不也在背后做长舌妇，大家没有谁比谁高贵。”
王兰姝摇了摇头，言道：“各种难听的话，兰姝已经听习惯了。和离是我深思熟虑，与旁人无关。”
“那是不是珩儿得罪你了？”奚母横了一眼大儿子，粗俗道：“你看他现在屁都不放一个，平时肯定没少冷落你。”
奚大公子冤枉，他又不能与岳母争吵。好不容易难缠的岳母被赶跑了，妻子还要与他和离。
奚大公子聪明半生，实在想不通妻子和离的缘由，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奚母将儿媳妇扶起来，想再劝劝，但王兰姝坚持和离，说：“我与大公子阴差阳错在一起，大公子心里没我，我也……我也不慕他。相看两怨，不如就此和离，对大家都好。”
不慕我？相看两怨？
奚大公子裂开了，他家世、品貌、才华，样样出众，妻子为何不慕他？
奚母瞧着发愣的大儿子，实在没眼看，骂道：“臭小子，你说句话呀！”
奚珩回神，向妻子确认道：“你不心悦我？”
王兰姝低眉垂首，不敢看他，轻微摇了摇头。
奚珩得到答案，眸色一沉，有了主意。
“好，和离。”
奚昭一惊，他要没嫂嫂了？
只听奚大公子说：“以后我会把你当作亲妹子，你若……你若遇到喜欢的人，想要再嫁，我会给你出一份嫁妆。”
闻言，王兰姝没有推拒，微微福身，以表谢意。
和离之事，仿佛尘埃落地，他温柔端庄的嫂嫂没了。
“娘，你不劝劝他们？”
奚母爱莫能助，小夫妻离了心，捆在一起也是折磨。
奚昭劝诫：“哥，你想清楚了！嫂嫂为了我们家劳心劳力，我衣服短了一寸，都是嫂嫂先发现，你怎么能说和离就和离呢！”
奚珩道：“你都说了，兰姝为了我们家辛苦操持，我更应放过她。”
说着，奚大公子意已决，转身去写和离书。
等奚父和苏母回来，一个比一个惊讶。
奚父：他像往常一样上个朝，回来后，端庄贤惠的儿媳妇没了？
苏母：她出门拜访一下亲戚，怎么大外甥也和她大儿子一样，和离了？